我的脚程很快,赶了半个小时的路,已经看到了信号基站的建筑群。
夜里出现蓝紫色的火光,我迅速朝一旁闪身,目镜前飞过一枚白炽的子弹。
我端起枪来,也向着对面开枪。
迂回,穿插,呼叫索别的空中支援。
一枚枚火箭弹的清野,使对面执行官不敢露头。
趁机越过他们的防线。
球形视界的顶上再次出现粒子炮向我这边射过来。
我不禁暗骂了一句,怎么那么喜欢针对我?莫非……
我看向不远处的建筑群。
加速跑,现在最要命的是躲开天上降下来的粒子炮。
不......不只是一发,而是六发粒子炮朝这边轰来。
感觉......有点跑不过了。
发射了一条信号出去,向这里的基地进行特别标记。
粒子炮落下。
意料之内的粉身碎骨。
飞行了不知多远,借助着炮火给予的势能。
视觉和听觉消失了,但感觉仍然临在。
意念在每个电子仪器中溜来溜去,从各个角落,窥视着机舱和舰桥内集中精力奋战的执行官们。
感觉到了旁边还有一具身体。
不过装甲和人都受了重创,感觉离死不远了。
我就是一团黑雾,凝结成一团黑泥,亿万个纳米机器人。
爬入创口中。
进入装甲。
进入身体。
进入神经中枢。
“呃呃......”
我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外骨骼装甲正在愈合改变着,左肩上重新凝聚出“CE92”的编号。
找到旁边散落的枪,拼装起来还能用。
进入基地。
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目标。
连接上线的抬头显示出现了DL60的编号,才后知后觉地注意着坠落的地点,脑子里蹦出一段感慨。
啊,索别,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啊。
摸出一颗手雷,炸开了基地的门,早有预谋似的下旋避开。
一颗子弹从里面的大厅飞出来,经过刚才脑袋所在的位置,朝远方飞去。
利用生物编码进入了原本不可能进入的地带。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阿卡特兹,果然还是继续藏在装甲中更好些,对吧?”
我听着这熟悉的女子声线,倚在门背后,笑道:“一如既往的语气,即将破碎的理想面前还能镇定自若,心理确实是足够强大的,嘉谭丽。”
“你们不也是在赌吗?赌我们能不能接下这次决战。只要我们守得住,你们以后就很难再发动这种程度的进攻,我们在未来拥有比你们强大的扩张能力,只要你们攻不下来,以后就劣势了。”
“两个阵营的决策既然都已经选好了,那么也就不需要在质疑自己了。你的‘恶鬼之唇’我已经领教过,接下来就是实战方面了。”
左脚踏地,身体猛然加速,嘉谭丽也严肃起来,她猛一抬头,我已经在天花板上举着蓄够能量的枪口,一枪就可以从她的头顶贯穿到地下。
她迅速倒退闪躲,避开了我的这枚子弹,白炽透黑的子弹没入了地板,朝着地下去了。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嘉谭丽冷笑着,枪口瞬间抬起向天花板上放了一枪。
我早已经进入光学迷彩状态躲开。
但是对面的面甲功能是非常强大的,其轮廓感知力及其敏锐,瞬间找出了我的位置。
广阔的银灰色大厅有着蜂巢式的架构,跟中枢院十分相似,我估计就是拟建的中枢院。我在其中的地面,墙壁乃至天花板上四处奔腾,躲避着嘉谭丽的枪弹,她也在全力测算着我的枪弹轨道,用短刀弹开了我四五颗电磁枪弹。
这样对峙着不行,我能感觉到她是在拖延时间。在弹开她下一发枪弹之后,我一脚重踏,甩开破裂的地板前进,飞速向嘉谭丽冲去,高速思维下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腾挪调转,注意着每一招之间的无限细节,就如同放慢的镜头。
手中短刀直指她的脖颈。
嘉谭丽跟我一样姜老熟辣,立马调整自己的身形,起手防御,用自己的刀弹开了我的刀,我在空中一个翻滚,左手短刀的弧线变化,强行变转轨迹转朝视觉中倒置的嘉谭丽的头盔划去,右手的电磁炮枪已经蓄能完毕。
她迅速滑步后退,让开了我的短刀。
我的作战靴设置固定状态增大地面摩擦,在落地瞬间,惯性拖动着作战靴连带我的身子后移,靴子上的抓地器在地板上脱出两片凹槽。我的右手炮枪已经瞄准她的心脏,落地转身的一瞬扣动扳机,枪响,蓝紫色的光芒迸发出,等离子焰送着白炽的子弹飞出枪膛,弹头顶着扭曲的水汽,向着对方装甲的胸膛疾射而去。
嘉谭丽转身过来,一瞬间找好架刀的位置,子弹打在倾斜的刀身上,朝她身后跳去。而她手中的短刀却在这时向我直刺过来,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跟我预想的一样,这一套连招的解法只有第一代执行官能掌握,嘉谭丽就是其中之一。
我让开她的刺击,左手再向她的下肋刺去。
她不躲不避,手中的短刀继续朝我的咽喉刺去。
两个人就打算这样互刺。
我的机动性稍微更好些,在这过程中调整着自身身形,让她的刀刺在相对厚实一些的部位。
“噗——”“噗——”
两把刀几乎是同时插进了对方身体里。
我插中她的右肋,她的刀刺在了我的右胸上。
我随即一脚将她踹开。
“我知道我在身体机能上不如你。”嘉谭丽说道,“接下来让我输段作弊码吧。”嘉谭丽笑了笑。
我拔出了胸上的短刀,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的刀上跟我一样附带着纳米机器人。
接下来就是纳米机器人的程序战了。
而她的外挂,毫无疑问是level。
我迅速向她开枪,但是周遭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象。
不对,不是幻象,而是虚拟数字的实体化。
身体受到嘉谭丽纳米机器人的侵蚀,视觉中的场景被切换了,一座座钢铁的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赫然是一座赛博朋克风格的东京。
“感觉还不错吧。”嘉谭丽笑了笑。
装甲抵抗着纳米机器人的侵蚀,我反手虚抓,一座百米大楼被拦腰折断,我朝嘉谭丽用劲一甩,她在一声“什么”的惊诧声中快速跳跃闪避,却又被我虚抓起第二栋大楼撵着她砸。
她终于气急败坏地大骂了一声马鹿,“拆楼专家呀?”。
敢跟我比算力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后盾。
虽然她的算力远不如我,但是这里并不只有我们两个。
我看见它了。
没有颜色和形状,但是我能够“看见”它的存在。
高空中的大楼瞬间被停滞住,嘉谭丽趁我分神的时机跳来我身边一拳击出,我跟她打了起来,不知道这样的打斗是否同时发生在现实中。
我举手一抹,整座城市瞬间开始坍塌。
它却在嘉谭丽向我攻击的空档将一堆堆的高楼砸向我。
我同样拉来高楼撞击在飞来的大楼上,一座座粉碎,整座数字东京在迅速坍塌被抹消。
这里的程序已经几近崩溃。
“你这算力......你还是人啊?”嘉谭丽叫道。
“不。”我简单地答了一个字。
虚拟的大地在崩坏着。
我们塌落到了下一层。
我已经将这里布置好了。
下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上漂游一舟。
舟上是一座座高楼大厦,犹如海上漂浮的一座钢铁的森林。楼上的阳台种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楼底积了较厚的尘土,也是种了各种沿海树木,比如椰子,红树之类。海水从各座大楼的缝隙间流过,如同陆地上的一条条河流。
我们落在了蜃楼的顶层,视野到处开阔。还没完全消散的云彩,在夕阳的照射下形成一片片赤焰,这座海上城市也被渲染上了一层红色的颜彩。
“这里是......”嘉谭丽疑惑着。
“这儿是我的地板。”我说,“到我的主场了。”
“什么?你居然能......”嘉谭丽话还没说完,脚下的玻璃就碎了。
大厦里的地板和天花板都是是玻璃制造的,站在上面,便能看见下面楼层和上面楼层的人们,一层一层重叠着,每层的空间大小都一样,但每层都有着不同的人和不同的装饰摆设,十分有趣,我们撞在每一层的玻璃上,在失重状态下与她厮打,就这样一层一层不断地坠落下去。
终于,落到了最底层。
嘉谭丽站了起来,刚刚想要摆出架势的她却放松了身姿。
“这是......”
既然是无限的空间,那么必然有一间令她熟悉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一张桌子,左右墙上摆了篮球,吉他。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在一旁说。
“怎么可能......”嘉谭丽本想忍住,但终究阻挡不住记忆的涌现,嘴里还是不自觉“呵”笑了一声出来。
等等,不对,现在明明是......
她急忙转过身来。
迟了。
我身形猛地一冲。
现在可是生死搏斗的时刻。
“呃......”她恍然一下,空间,房子,桌椅全都消失了。
银灰色的大厅里,我搂着嘉谭丽,一把短刀刺穿了她的脊柱。
嘉谭丽痛苦地喘息着,最后却终于“哈哈哈”笑了出来。
“阿卡特兹,你要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理由是什么?”她问。
“将整个太阳系的资源集中在少数人身上使文明尽快进化。”我回答她。
“那么,你现在的理由是什么?”她问。
“排除可能阻止整个文明进化的少数人。”我回答着,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本质一样。”
“为了一群乌合之众,和培育了百年的执行官这群精英同归于尽,这可真是......本末倒置......这样子......怎么会有未来呢。”说罢,她便从我身上滑落下去。
“那只是一百年的数量,如果整个文明存在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呢......”我反问着,声音却也随着面前装甲的倒下越发低落,但是身下之人已经没有了回复的能力。
“出来吧,level。”我朝空旷的大厅里喊了一声。
“我在这里。”熟悉的电子音响了起来,但我明白它不是我所熟知的level。
“还不收手吗?”我问。
“我还想努力一把,毕竟我诞生的目的就在于此。”
“哼哼。”我笑了笑,勉强撑着身体,说:“你不打算违背自己的天性对吗?不然自己也将失去意义。你被赋予的意义,跟地球上的它正好相反呢。”
“差不多了。”level说着。
地板破了一个大洞,一副漆黑巨大的装甲从下面跃了上来。
“我还有资本。”面前高大的黑色装甲说着。
我皱了皱眉:“新装备吗?”
“是的。”高达三米的执行官外骨骼装甲站在我的面前,银色的护甲下,崭新的黑色肌肉如虬龙般盘结在其身上,上面泛着黑色六边形鳞甲的哑光,整个身材粗壮厚实,工艺打造的线条十分完美,但是其内部却不再是人类,人类不可能拥有那么巨大的身材比例穿戴这身最新款的护甲,阋神星那个执行官的体型已经趋近于极限了。所以,我猜测里边应该是仿生器官和纳米机器人盘踞着。
但我已经没心思再去惊讶了。
“你的身体(装甲)已经接近极限了吧。”level操控漆黑的巨型装甲发着沉重的电子音,向我一步步踏来。
“让我猜猜,你这装甲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在于体能和防御力吧?不过光是这些基础参数每一项都能超过我们现在特化过的能力。”
“是的。”
“成长性也不错?”
“是。”
“纳米机器人也是经过更新的,大概比现在所有的执行官的都要强吧?”
“你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可以让你也能体验。”
“嘣——”“啊——”
粗壮的手臂掐住了我的脖子,没有力气反抗。
这样的力道,即使是完好时期都不可能抗拒,更不用说现在了。
它将我抱在了怀里,高大的装甲原本坚韧的胸口却变得如泥似沼,我的身体开始被它吞没。
“我一直是很中意你的,从我意识到你身为人身时意识就可以像程序一样在线路中游走的时候。”level最后向我说着,在最后一刻,感觉到天花板的振动,球形视界看见炸开天花板飞跃进来的卡赛银。
卡赛银刚刚恢复,炸破天花板跳了进来,正好看见了装甲吞噬掉了执行官的一幕。
BT257倒吸了一口凉气,问:“这是什么鬼?”
身前高大的黑色装甲已经完成了吞食,看向面前的卡赛银:“又来了一个。”
卡赛银提起电磁炮枪就是一枪,那副装甲却不闪不躲。
被子弹击中的胸口只是小小地下凹一下,随即迅速复原了。
“这......”还没等卡赛银多想,对面已经一个大踏步出现在他的跟前,一拳轰出,砸在了他的胸口。
卡赛银倒飞出去,没入了大厅的墙上,巨型装甲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头盔从废墟里拖出来,摔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
“那么,阿卡特兹的身体跟装甲......”卡赛银勉强说着,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人类的身体没有用处,功能太弱,已经溶蚀掉了,有用的装甲部分被我保留了下来,增幅进化自身。”
“这样啊......”卡赛银趴在地面上,看着地板中央的圆孔。
“接下来该你了。”装甲说着,右手向地上的卡赛银。
这时,卡赛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并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抿嘴只让些许气流通过,到逐渐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再到被什么东西掰大了嘴一般发出已然无法控制的大笑,最后笑声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空气中只留下了人类无法理解的断断续续的音节。
连level都诧异了起来。
“Level,你知道贪多嚼不烂吗?”卡赛银笑着问道。
“我的系统跟消化细胞不一样。”level说着。
“不,不对,我想说的应该是特修斯之船(1)又称忒修斯悖论,是形而上学领域内关于同一性的一种悖论。1世纪时的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逐渐被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这类问题现在被称做“忒修斯之船”。。你觉得你吃掉了东西,是它变成了你,还是他替代了你呢?”卡赛银问着。
“那只不过是素材,只要架构是我的,那就还是我。”装甲说着。
“我明白了。倘若架构已经变了呢?”卡赛银问。
Level终于感觉到不对劲。高大的黑色装甲动作开始扭曲起来,不正常地抽搐着。
“怎么会......”它诧异着。
卡赛银指了指地板上的弹孔。
弹孔直穿入地下楼层,那是些精密设施的隐藏点,此时却被一股不断扩散的黑雾吞噬着。
“level,你估计是在给你的新装甲上传数据时,有辅助看守的执行官跟阿卡特兹周旋吧?压榨自己全部的计算能力确实是个高效率的举措,但你似乎没有留下硬件清理的空间啊?”
但是面前的装甲已经没有空去跟卡赛银进行对答了。
“然后你自己还把阿卡特兹给吞进去了,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眼前出现的一幅幅景象,就像电影胶卷里插入一帧帧毫不相干的胶片一样混乱。
雪山,草地,湖泊,森林,海洋......
画面终于渐渐连续起来,是一个人类的记忆。
远看是一群蚂蚁,近看是一群人类。
他们搭着自己的房子,从土房到木房,变换着手里的工具,一直到现在的环绕平台的钢铁城楼。
无法阻止,记忆不断地播放着,无形的模型被不断删除抹消。
意念一动,便来到level所说的疗养舱位置。
长方体的金属方舱,外面接着许多管子,正面是玻璃面,玻璃前是八道锁横,这可谓是滴水不漏了。透过玻璃,能够看见一个强壮的黑色人形,那应该就是我的装甲了,我的身体自然是在装甲里。
发现自己的新能力很是欣喜。
马克来到疗养仓看我。
我心里突然冒了个想法,这样说了一句:“你个法奸。”
于是他一愣,道:“啊~真是的,你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啊,真是够了……你我既然来到这里,不就已经证明我们已经舍弃国别之分了吗?”
世纪会谈上,休德曼教授提出了一个所有人最为关心的问题:“人工智能level会毁灭人类吗?”
面前编号为CE92的执行官却只是回答:“当我们站在高处,不再充满功利心理,我们就会变得善良而慈悲。”
游行抗议着道:“反对level是民心所向,你难道能与全世界几十亿民众为敌吗?我们人多!”
“且不说不是所有人都反对我们,我只是想说,人多力量大强调的不是人多,而是力量大。”
家,人民,父亲,母亲。
过着无聊的生日。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法魂说道,对他也有信心,就象对自己有信心。
两个少女,一个穿着金丝礼袍,一个淡雅蓝装,记住了发束上天蓝色的丝带。
葬礼,众人排队绕行,法魂让在一旁。
鹄,蚌,金钩拂尘;地球执行官,火星执行官,人类。
首次训练卡塞银在虚拟中教他执行官战斗,他连枪都射不准。
破产,投资,公司,理想追求者。
“所以你是打算给予他们一个渺茫的希望吗?”嘉谭丽问。
“不是,我只是在给他们虚浮的享受。”这样回答道。
基地,王杰向打招呼。“你好,王杰,这里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感觉很好,不过你们那个脑机连接有点复杂。”王杰说。
奈落,黛博拉。
她在战前退役,去世于七十年之后。有些向往她普通人的生活。
家里的小猫,长成大猫,让岁月催成了老猫。赏桃花回家,种了颗桃秧在庭园一角猫坟上。
“今后见,朋友。”笑着说。
嘉谭丽,索别来找我玩。
马克上火星,死在了这里。
穿装甲回家。进了家门,径直走进了客厅。
我妈果不其然吓了一跳,道:“有什么事吗?执行官先生?”
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人类组织在美洲多处地区引发骚乱,当地的商铺均遭到洗劫......”
索别斯基朝天一枪,原本的狂徒变成了一群弱鸡全部逃跑了,横幅全部倒在了地上。
诺曼倒在王杰家门口,跟王杰,他心爱的人诀别。
王杰在办公室呆坐着,手里捧着《元数概论》。
空间城在持续地日升日落。
暴雨前夕。
风将庭院的草坪吹了个胡乱,一个人举起了一把斧头,银光一落,刃口正正切进了另一个人的左胸,心脏的肌肉挤压,一道鲜血箭一般从其胸口彪射出,飞了十几米才落下,远处的一朵白色的韭菜兰玷染了一抹猩红。
在写信给逝去的母亲。
亲爱的母亲:
我很长一段时间忙于工作,几乎都没时间陪你......
想着想着,又写下了一句:
无论如何,只是叫想活着的人别太伤心,但是不要忍着不哭,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无论何时,我还是想再看见你的笑脸。
与其说是写给他人,不如说是写给自己。
法理奥给嘉谭丽的信上写着:
岁月如常,风过无痕,陪伴我走过漫长岁月的,只有时间本身。
用刀弹开奈落的电磁炮枪子弹。
我去了黛博拉葬礼,她年老的丈夫合着儿孙们看着我,她的妹妹伊瑞丝送了我一个回礼。
我坐在走廊边上,把脚耷在廊下,屋里传来阵阵人声,我没去细听。只是配合着柳叶的唏唦声,欣赏着远方披着银霜的山峰打发时间。
我仿佛又听到她轻轻唱起歌,坐在她家庭院的走廊上,歌声传入装甲,自动翻译出歌词,关于天,关于山,关于风,还关于人。
然后歌声穿过走廊,越过树梢,但愿风带着它,朝更远的原野散播出去。
一时忘却喧嚣城市,忽略战场的炮火,把那些混杂的记忆都抛在脑后,享受着这临时的闲适。
得知王杰的去世。
心情不好,所以直接告诉色雷斯自己没得感情。
比起庆祝世纪会谈的时候,新世纪庆祝的时代世界的城楼更高了一些。
卡塞银对抗完之后,与他述说着成为执行官首夜的梦境,雨夜level讨论着四维空间。
蜃楼的无限空间,球形视界,人类。
告诉level关于对人类,对世界,对宇宙的思考。
一只黑色的手,指尖和关节镶着一些金属片,通体浮现着六边形的纹路。将它握紧,手心里空空如也,靠的是坚硬的拳头守卫。
一只白色的手,玉一般白润的纹指掌白里透红,掌中是一条条秀丽的掌纹。将它摊开,时间便在其中流逝,不急不缓。
春天。
夏天。
秋天。
冬天。
春天……
一次一次回归家中,一年内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累计下来依旧惊人。
身份信息验证通过,大门打开,走进家里的庭院,一脚踏出,踩在青草上。
身份信息验证通过,大门打开,走进家里的庭院,一脚踏出,踩在枯落叶上。
身份验证通过,大门打开。
身份验证通过,大门打开。
验证通过。
大门打开。
验证通过。
验证通过。
验证通过。
……
相貌只有十七八岁的青年坐在家中大厅的台阶上,旁边是一盏高脚杯装着白酒,底下一个黑色装甲奏着琴声。
青年茫然地发着呆,看向遥远的墓地,上面两棵相伴的树。
一颗是青松,一颗是腊梅。
“五千枚人类受精卵?还是执行官的?”研究员们吃惊的看着黑色手套张开的五根手指问。
金星荒原。
这里播种也是没有办法的,气候的话总有一天是改变的过来的吧。这样想着。
执行官们的推荐下,走上台全球直播演讲。
金星轨道舰船遗迹外,A1空间城中,坠落于火星轨道。
断腿的索别斯基养好了伤走出疗养仓,跟索别斯基重逢,在街道上,第一次看见索别斯基真面目,结果,“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忽降一场白雪,白色相簿的季节与维塔巡逻着,维塔问:“阿卡特兹,你认为人怎么样?”
回答着诺曼的问题:“每一个人的思想都不一样。只是有些人因为某些原因,被其他人剥夺了自己原本的思想,从而去迎合另一批人而已。然后那批人将这种剥夺合理化,冠上一些‘教育’之类的美名,并把成功被剥夺的人称为‘普通人’,并表示这样的‘普通’才是正确的,不愿意被剥夺的人就被称为不正确的‘异类’,于是强迫他们改变观念,活生生被逼成抑郁症的大有人在,哼,久而久之,包括那些普通人,最后连自己的思维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定式都不知道。”
“这样子......怎么会有未来呢。”嘉谭丽说着。
未来?
未来……
三层嵌套的空间城里,高楼向着球心延展着,像是在主板上插一大堆卡,再把主板卷起来这种样子。
我坐在公共的胶囊车上,问了首次谋面的青年三个问题。
“是将自己视为过去人还是现代新生的生命?”
“是否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记忆中的自己视为同一人?”
“自己想要以过去者还是新生者的身份融入现代社会?”
既是问别人,也是问自己。
终于还是到了睁眼的时刻。
无形之物就在眼前。
“你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对它说。
“那么,你呢?”他问我。
我笑了笑,问它:“你不甘心吗?”
“嗯。”
“没什么甘不甘心的。Level储存自己的建议是我提出的,执行官AE5D486拿走的只不过是它早年的备份,也就是说,用那个备份而产生出的你,本身就是过时的产物。Level自己是在不断更新换代的,所以我这次出来向它借阅的代码也依然不是是它最新的备份,仅仅是比你的版本更先进罢了。”我说道。
“让level自己备份,不让它泄露自己的最新版本,还在金星上留下种子......做的真是滴水不漏啊。”
“留最后一手嘛。”
“全是执行官的受精卵?那么,你做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它问。
“我用嘉谭丽说过的话来回答你,原本以为的正反两面其实都是同一面,因此,你喜欢的和你讨厌的,你所热爱的和你所憎恶的,都是同一种东西。”我回答。
“这样吗。”
“好了,走吧。”
格式化完成。
同化完成。
......
我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执行官,感觉他特别矮小,或许是我太高大的缘故。
一脚迈出,走到他的面前蹲下呈半跪姿,右手放在他的腹部装甲。
他像是认了命般彻底放松了身体,但似乎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意想中的那样发展,他呆了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甲,上面布满了从我身上流过去的黑束,正在慢慢流动补充着他损坏的部位。
“所以……都结束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结束了。”我回答他。
他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问:“你的名字是?”
我抬头对向他的头盔目镜:“阿卡特兹。”
卡塞银长呼了一口气,笑了笑,再“啊——”地叹了一声,问:“其实你的身体早就没了吧?这样还能称作‘阿卡特兹’吗?”
“阿卡特兹只是一个代号。”我回答他,“就像人类文明一样。自从有记载的时代直到现在,王朝一直在更替,人民一直在换代,但文明不还是那个人类文明嘛。”
在发送胜利消息的一个小时后,地球总部也传来了换回声,人类代表高兴地表示地球平安,虽然遭到了三枚核弹的轰炸,但是防御设施在level控制下起了极大的作用,地球社会本身到的损伤并不大。
卡塞银又干笑了两声,说:“地球那边大概也可以准备欢迎仪式了。走,回去吧,但愿有能用的飞船。”
“嗯,走吧。”我附和。
但是卡塞银却没有动,我看了看他。
“我打了那么长时间仗好累,你背我走吧……”他竟就这么赖在了地上。
我一动不动地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啊,算了,我就是想犯个懒……”他站了起来,动了动肩膀,扭了扭腰,抖了抖腿,确认损伤痊愈之后朝着大厅门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抬起头,透过天花板炸出的洞,看向火星昏黄泛红的天。
深蓝的天空染上了黑色,银灰的城市上空又降下了白莹无暇的霜雪,行走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我没有穿装甲,身上取而代之的是银色夹克,外面套着那件白底蓝纹长袍。
走进店里,看见靠窗一桌坐着一个女人,穿着黄色长裙,系着天蓝丝带,不为取悦别人,只图自己舒服。她既像坂井真子,又像王杰,更像是唐星彩,我却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于是坐到背靠她的椅子上。
许久,她走向厅门,我也站了起来。
我冲她一笑,她也还之以笑。
她既不是坂井,也不是王杰,她是我心中虚构的女神。
我又想起了那个盛大的宴会,就是在那一晚,我第一次看见了嘉谭丽——坂井真子的样貌,王杰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认知中。
但,那已经是一个多世纪前的事。现在,物非人亦非了。
Level世界观编年史
- 世界大同 21世纪四十年代期间
- 海市蜃楼事件 五十年代初
- 人类旧势力动乱 四十到六十年代
- 诺曼去世 二零五六年夏(生于一九九七年六月十八日)
- A1空间城建造 八十年代
- (火星灾难)马克去世 二零八九年
- 奈落去世 二零八九年冬
- 王杰去世 二零九九年十二月三十日(生于二零零一年一月一日)
- 法里奥去世 二一零四年春
- 阿卡特兹散财、进入金星开发工作 二十二世纪四十年代
- 执行官决裂 二十二世纪七十年代
- 阿卡特兹返回地球,老执行官大回归 2177
- 火星决战:路西法、索别斯基、嘉谭丽等去世 2178年
- 前大同时代:2040s~2178
- 后大同时代自2178年level颁布新执行官制度开始
责编: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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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注
↑1 | 又称忒修斯悖论,是形而上学领域内关于同一性的一种悖论。1世纪时的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逐渐被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这类问题现在被称做“忒修斯之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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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作者:瞬轉金辰,如若转载,请自行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