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科幻的回忆 | 因大刘而起的科幻故事

作者:张楞次

我与科幻的故事起源于初一升初二那年的夏天。那年暑假放假前,学校如以往一样给我们发了一份推荐书单,书单上大约有十几二十本书,其中有一本短篇小说合集叫《时间移民》,作者叫刘慈欣。从这份书单上,我第一次见到“刘慈欣”这个名字,从书单的推荐语里,我有了对大刘最初的印象,以及知道了“磁铁”这个称呼。

但那个暑假里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我没有对这本书提起额外的兴趣,更没有进一步去了解大刘。那时,“时间移民”和“刘慈欣”这两个名字都只是我生活中一闪而过的瞬间。但命运的安排总是奇妙的。在下半年开学的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周末,我照常在学校周边的一家书店里闲逛,在书的海洋里居然看到了那本《时间移民》。我想起了那一闪而过的瞬间,想起了这是我在推荐书单上看到过的名字。于是,在夏末秋初傍晚的凉风里,带着一丝惊奇和一丝好奇,我买下了这本书。

当天晚上回到家,我便拆开塑料膜,从头开始阅读。里面的第一个小说是《坍缩》,主人公叫丁仪。读到最后倒写的文字,我愈感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读到这样的故事。于是我紧接着翻开下一页,第二个小说叫《西洋》。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集,推荐书单上也没写,只是凭着第一印象觉得这是一部长篇小说。读《西洋》的过程中,我先深感惊奇,称叹这难道就是宇宙坍缩后发生在过去的全新历史吗?

又读了几页,这种惊奇变成了困惑:后面的内容和前面真的有关系吗?回头翻到目录与前言后,这才发现了无伤大雅的真相。解决完困惑后,我又继续读了下去,那晚命运的齿轮开始悄无声息地转动,《时间移民》刷新了我的阅读体验,里面的每个故事都深深震撼到我的内心。那几天随身带着这本书,抓住一切机会阅读,每读完一个故事都要在心里啧啧称奇许久,自然而然地开始主动搜索起作者的信息,知道了《三体》。

巧合的是,同样在那年夏天,《三体》获得了雨果奖,成了中国科幻圈里的顶级存在。知道这些后的我对三体心驰神往,遂决定在当年的十一假期前往郑州购书中心购置三体三部曲,当时学校周边的书店还没有卖三体的。出于一种难以描述的心理——当你知道你一定会花大量时间看某本书时,反而不想在某个不得不开始的时间点到来前打开书页的心理,所以我只是把三本书撂在了一旁,没有打开。

直到一个昏暗的傍晚,我独自坐在清冷的房间里,阴沉的灰光从窗户透进屋内。为了抵御从外部不断侵蚀我的凄神寒骨,和从内心的黑暗中不断翻涌出的悄怆幽邃,我抱着找到救命稻草的希望打开了《三体》第一部,于是,我眼中的世界变了。在熬过最初极度无聊的两章后,从第三章幽灵倒计时出现起,我的心就被面前的文字牢牢地抓着走。我以最快的速度在一晚上看完了第一部。在看完“这是人类的落日……”后,我放下书,心依旧没从书里缓过来。我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知道世界从此在我眼中不一样了。

看完第一部后,出于同样的心理,我没有立刻看第二部(尤其是第二部比第一部厚太多了)。最后,在一个黑暗的晚上,我打开了《三体Ⅱ:黑暗森林》。同样,我内心深处受到一阵又一阵强烈的震撼,找一切可用的时间捧着书,疯狂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读完最后一页,这本黑暗森林却意外地给了我的心久违的温暖,就像一缕光照进了我的黑暗森林。虽然嘛,和罗辑一样,我眼中的星空从此再也不同了。(那之后一段时间,我大量去了解了费米悖论)

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第三部死神永生。大刘没有让我失望,《三体》三部曲中,第三部给我的震撼是最大的,因此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在那段时间,我震撼的阈值不断被冲击,虽然感觉很美妙,不过一个副作用就是,时至今日,我几乎再没读到过能从心底震撼到我的书。犹记得,太阳系二维化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壮丽场景。还有关一帆在向程心解释宇宙更黑暗的真相时,我内心被黑暗紧紧压迫、难以呼吸的感觉。

如果问我为什么喜欢科幻,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感觉。我习惯把这些感觉统称为“震撼”,但震撼可能不足以表示这些感觉的深度。举个例子:在读完《2001:太空漫游》的那天晚上,我放下书本,打开窗户,望向被雾霾和霓虹灯污染的城市夜空,却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星星,真切地感受到灵魂在向宇宙飞升,超脱了凡世和地心引力的束缚。在那美妙的感觉中,我的灵魂似乎真的像书里的鲍曼一样,徜徉在星海,不再困于俗世繁枝末节的烦恼,从更高的角度审视自己、生活和人类文明。

可惜我同样清晰地感受了这种感觉的消逝,就像是地心引力逐渐恢复一样,灵魂的负担越来越重,最终不可挽回地从太空跌落回地面,回到这个灰色的城市,回到这间狭小的房子,只有科幻小说在我短暂的阅读生涯中带给我过这种感觉。所以我最初喜欢科幻,大概就是在追寻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三体》带给过我这种感觉,但在那之后,除了2001和少数经典作品,我再也不能觅见这种感觉。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我的阈值提高了,还是真的没有其他优秀作品了。后来逐渐觉得这是风格的问题,科幻小说也有很多种类,不是所有的科幻都追求震撼。带我入门的大刘可能只是个特例。现在我对科幻小说的定义和类型都抱着包容的态度,各种风格的作品都会读。不过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仍然是大刘、阿瑟·克拉克这类能带来极度震撼感的科幻。

说回科幻与我相伴的历程吧。迷上科幻后,在我的安利下,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也变成了科幻迷。我们一起看《三体》,一起用教室的白板下科幻电影,一起在放学的路上讨论科幻。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我们还一起期待过宣称2016年要上映的《三体》电影,结果到现在都没看到,可惜在不堪回首的中考后我们就分开了,上了不同的高中。

在高中,我依然看着科幻,不过不像初中时那样狂热了,(本来高中看书的时间就不多)身边也没有科幻迷好友一起交流分享,基本上就是在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里买一两本书或者《科幻世界》看看。在枯燥压抑的生活中,科幻已经成了我生活难以分割的一部分。高一为自主招生参加征文比赛时写了一篇科幻小说,居然过了初审,可惜复审我就被刷了。那篇小说我后来又拿来炒了炒冷饭,投给了星火杯,居然得了个优秀奖,也算是给高中的我一个交代。

不论如何,高中的时候,科幻在我生活中的比重肯定是下降了的。不然上大学以后,我肯定第一时间奔向幻协的摊位,而不是在操场上徘徊。大学阶段最值得铭记的日子就是2020年10月10日,高一百团纳新的那天。这也是我与幻协的故事的开端。当天凌晨,我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那天清晨,我在医生都没有上班的时候敲开了校医院的门,然后屁股挨了一针,又输了一上午的水。

原定在上午的学院团学面试被迫推迟。输完水后,我拖着病躯,忍着走两步就想进厕所的痛苦,赶到教室,成了最后一个被面试的人。当时我觉得自己面试时表现优异,而且还有强支病体这个精神buff,所以很有信心。那时的我还有些意气,一心想证明自己的优秀,有一个饱满的大学生涯,给自己规划的路就是在团委学生会之类的组织里大展拳脚。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打脸的。当中午我忍着腹痛躺在床上,刚感觉好一点时,我收到了未通过面试的短信。那一刻,我精神所受的创伤至今难忘。受到这个打击,加上腹痛,我是睡不着了。我想起今天是百团纳新的日子,于是决定去操场上看看。下午三点百团大战已接近尾声,操场上没多少人了,还是重庆典型的阴天,太阳毫无踪影,天空就像一块阴沉的灰色的发光的幕布。走在这被幕布笼罩的世界里,已经发凉的秋风吹过我虚弱的身体,心里多增了几分凄凉。

在百团纳新的场地走了一圈,眼见着人越来越少,我感到着急,决定克服自己的社恐,一定要至少加个社团。于是,我坐在了幻协的摊位前,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的转动。那天下午还加了别的社团。比如为了以后方便挣志愿时长,我加了一个搞志愿活动的互助协会。不过除了幻协,我加的其他社团很快就与我完全没有联系了。

但在幻协里,我也是沉默的。大一,我在幻协群里潜水了一年,除了百团后的见面会也没参加幻协的任何活动,眼见着我与幻协的联系就要像和互助协会一样消失,大一下学期期末,我看到了幻协换届的公告。或许是一种不甘,也或许是一种期待,总之那天我去了二食堂四楼,和大家一起围坐那张大桌子旁。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和举手表决,幻协的一次换届就完成了。由于来的人也没几个,于是人人都当了干部,我也稀里糊涂地成了幻协的写作组副组长。

之后在幻协的日子可以说是一路狂飙了。首先是参加了当年的朝菌杯颁奖典礼,还和李广益老师、萧星寒老师、幻协成员一起吃了饭。以此为开端,到了大二开学后,和大家一起组织各种活动的工作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也是在这期间认识了许多外校的朋友。中间的过程就不细说了,我只想让大家知道,这一年对我是很有意义的,说是改变了我的大学生活也不过分。

在办好22年的朝菌杯颁奖典礼后,我就结束了为幻协操劳的如梦如幻的一年,和幻协的朋友们一起退休了。刚退休时还总想着参与协会的事情,不放心肯定也是有的。但后来发现后辈们做的也挺好,幻协终究是继续活下来了,尤其是新一届迟来的百团纳新后,感觉自己确实不适合过度干预协会的工作了。

而且这种退休的状态也蛮好的。协会的各项活动我都在积极参与,干饭、观影、纳新一个也没落下,组织活动的工作还不用干,习惯了以后也算挺爽的。现在无论从实际上还是心态上,应该说都是真的退休了。未来的话,暂时没有更多打算。在毕业之前,这种退休的状态我打算一直维持下去,至于毕业之后会去哪里,和幻协还会不会有联系,就真的说不好了也不知道了。我和幻协的故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我与科幻的故事,未来肯定会续写下去的,但究竟会怎样续写,又能续写多久,就和前述一样,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对未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就比如,我觉得从初二看完《三体》以来,我的阅读就有些过于聚集于科幻领域了,其他类型的文学接触相对较少,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以后科幻我一定会继续看,但会有意识地多看点别的作品,创作上亦会寻求写点科幻小说以外的东西。毕竟在看科幻之前,我是个热衷世界名著的好孩子嘞。

说到这个,我想起了在与科幻的故事开始前自己读书的样子。小学狂热于凡尔纳,四年级的时候捧着海底两万里迫不及待地阅读,一边读一边心跳加速、连连惊叹的样子像极了日后看《三体》时的自己。同样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母亲带着我到附近那个不大的图书馆里度过漫长的下午,我在那里看完了《从地球到月球》。六年级的时候,某门水课上老师每节课放《神秘岛》的有声书,我就这么在一年时间里断断续续听完了整本书。

但那个时候我虽喜欢凡尔纳,对科幻却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许就像文学评论家们说的:凡尔纳的小说没有跳出当时西欧探险小说的定式,基本上属于浪漫主义文学的性质。对正值迷恋各种冒险小说年龄的高年级小学生来说,因为非科幻的因素喜欢凡尔纳大约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只有从现在回头望去,我才能看出那段经历的特殊性,或许早在我与科幻的故事正式开始前,一切伏笔就已经埋好了。这么一想,我日后走过的道路看似偶然,说不定也是必然。

在我已经度过的短暂的20年人生里,曲折还是有一些的,无比想要改变选择的岔路口也是有的,曾让我深感痛苦与折磨、久久无法释怀的错误路段也没少。但如今,对我已走过的路段,我知道只有“放下”这一个可行的选项。前面的道路不管有没有注定,反正我是不知道的。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按正常的速度往前走,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不是最坏的时候了。至少在以后的路途上,对我这个这辈子始终不知道怎么填“特长”“爱好”和“兴趣”栏的人来说,还有“科幻”这么一个保底的爱好作伴。

以故事的序幕作为回忆的结束,感觉还挺好的。

附图:

2021年10月23日,第十二届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典礼现场,笔者与大刘在重庆大剧院合影,与科幻的故事因大刘而起,故能与大刘合影也算是一个圆满交代
2021年10月23日,第十二届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典礼现场,笔者与大刘在重庆大剧院合影,与科幻的故事因大刘而起,故能与大刘合影也算是一个圆满交代
2021年10月25日,科幻研究者吴岩在重庆大学讲座,科幻协会成员与其合影留念
2021年10月25日,科幻研究者吴岩在重庆大学讲座,科幻协会成员与其合影留念
2022年7月3日,第八届朝菌杯重庆高校科幻联合征文的颁奖典礼上,笔者担任了主持人,挑战自我创造新体验,颁奖词也由笔者撰写
2022年7月3日,第八届朝菌杯重庆高校科幻联合征文的颁奖典礼上,笔者担任了主持人,挑战自我创造新体验,颁奖词也由笔者撰写

原创文章,作者:我与科幻专栏小编,如若转载,请自行联系作者。

(0)
我与科幻专栏小编的头像我与科幻专栏小编零重力管理
上一篇 2023年4月3日 下午12:54
下一篇 2023年4月4日 下午11:42

相关推荐

发表回复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