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科幻的回忆 | 地平线外的星

作者:七重叶(武汉大学)

窗外,寝室楼后的小路上偶尔有人走过,树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婆娑。风雨已渐渐消停。近些天阴雨连绵,直到傍晚才略微止息。晚上出了模模糊糊的月亮,我也觉得是有写一些什么东西的必要了。现在,我在长江边的某座城市,坐在电脑前,就着台灯灯光敲下这些文字。

严格来说,鄙人认为自己不能严格地算作一位“合格”的科幻迷,而只能算作对科幻有些偏好的一位普通读者罢了。鄙人所涉猎过的科幻相较于那些“根正苗红”的幻迷们来说甚为狭窄:包括但不限于大刘、郝景芳以及杨晚晴等《科幻世界》杂志上的作家们,再者就是《科幻世界》——而鄙人真正深入地接触这杂志也不过两三余年。说来惭愧,大名鼎鼎的《基地》系列等,鄙人曾多次下定决心通读,却总因各种原因而一再搁置,只零零散散地看过。

而科幻这二字闯入我生命中,不能说晚,但绝不很早。当时鄙人尚是一芥小学生,Minecraft以及它当时在中国地区的推广者多玩我的世界盒子如日中天。那论坛上时常有来自早期bilibili与Youtube的视频搬运——虽然当时自己并不知道bilibili的存在,也尚不了解二次元。但由@神游八方制作的《我的三体》系列,于我来说可谓是科幻的引路者。在此之前虽说也读过《海底两万里》之类的科幻作品,但当时我只把它们当作冒险故事来看。而《我的三体》以及它背后的《三体》,则直接把科幻这一文学概念丢在了我的面前。现在回忆起小学时代的精神世界,印象最深的除了Mincraft,便是它的各类衍生动画,而《我的三体》则是那些百花齐放的动画中对我影响最深远的。

虽说现在有些人只看过《三体》便对外自称所谓“幻迷”,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当年确实将许多人引上了科幻道路。

可惜的是,小学的自己并没有什么闲钱,而这大平原上的小县城郊区的这小学校周围,也没几个正经书店。即使更远些有书店,除了教辅资料外,也多是小孩子们买得更多的《查理九世》、《笑猫日记》这类故事书。家长们当然会给自己的孩子买些额外的课外书,但当时又有哪个家长会给一个脑子里连个正经物理概念都没有的小学生买科幻小说呢。

这里平原上的人们,站在稍高些的楼上举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城外的农田,它们向外伸展着,一直爬到地平线外。小城西北远远地有堵山,山本身也不算太高——我曾去过,只在约莫一栋楼高的半山腰上有座禹王庙,再往上爬几十米就到了山顶。从这里向东南,就能看到整座城市。这山上人迹罕至,庙破败得如同废土时代人类的遗物。大部分人们只关心自己一隅小小生活里的事情,对天空外面,甚至地平线外的事情都不大关心。更何谈科幻,这一以当时的眼光来看甚是空泛的东西呢。

但喜爱科幻的人们总是有的。小城四周并不完全是大平原,这里也并非所有人都不曾朝天外眺望过。初中时候,学校里某个比较开明的领导为小学生和初中生们举办了个科幻讲座。大体内容早已记不清了,但在活动的背景幕墙上,三体两个大字以及它外围的六芒星——这一许多读者都眼熟的标志赫然在上。准确地说,我真正以文字的形式读科幻作品是从这时开始的。

初中刚毕业的我,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便迫不及待地注册了b站账号。某日在浏览科幻相关的视频评论时,读到了这么一条:“真正的科幻迷一定会订阅每一期的《科幻世界》。”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但我第一次了解到《科幻世界》这杂志是从这条评论开始的。

记得是高二上学期,大抵是校运会举办的前一两个月。班里有同学恰好买了《科幻世界》,便央求着借了过来。那期杂志是绿色封面,具体刊了什么小说已经不记得了;但打这以后,每天中午吃罢饭后总要去学校后的超市看两眼,一旦有了《科幻世界》,便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若同时有译文版,那便是天大的好事,是要破一节自习课来看书,好好庆祝的。蹲点很快有了效果,我真正买到的第一期《科幻世界》的封面是机械骷髅头,配色是红蓝撞色,且附送了张与封面相同的海报,至今我仍然珍藏着。打这以后,我几乎不会落下任何一期《科幻世界》。

从《科幻世界》上读到的第一篇译文长篇小说是《极冷之战》。它并不十分“硬”,但书中关于“神电子”、“意志力”的设定,放在二战背景下,犹如一场现代版的神话故事。时值校运会,在河南的县城高中里,这算是极大的盛事了:这意味着能有整整几天的时间不用上课。那几天的操场很是热闹,跑道上尘土飞扬,草场上人声如雷。大家都享受着这少有闲暇时光。但《科幻世界》对当时的我来说,吸引力已大到足以放弃其它娱乐,甚至放弃了和喜欢的女孩一起溜出去散步的机会(这是事后才意识到的,但机会既已错失,只好看书)……

这以后便是平平淡淡的日子,疫情虽还在全国零星燃起,对这小城来说,这一年倒也还算安稳。只记得那时我还在大校区,整个年级共用一整栋教学楼,每天中午大家吃完饭便三三两两地回班里睡午觉。自己所在那所谓清北班有三个,在过去两年里被拆散、打乱许多次,这几个班的人们便也都熟悉了。清北班都在一楼,门前的走廊靠外一侧墙被拆掉,直对着教学楼的天井院,从班里便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虽说这里是河南,大家也并不如舆论上所说那样只投身与学习,青春还是有的。这也都是题外话了。

现在想来,这也是自己高中时期最悠闲、最有青春的感觉的一段时间。可惜生活并不总是如此。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学校某个领导想要搞点“政绩”出来,于是大手一挥,将各年级的清北班单拎出来,成立了所谓“卓越校区”。接着便是2022年肆虐的疫情。

那是2022年元旦后的几天,我带着复习资料与自己过去一年攒下的《科幻世界》与各类小说,进了寝室,开始封控生活。疫情终究发现了这里,并将这小城推到了全国人民的焦点上。也真是想不到,自己在央视上看到自己的家乡竟是以这样的形式。那段时间,我所在的寝室几乎成了周围几个班男生的图书馆。自己带到寝室的各类小说,塞满了整个储物柜,而其中的绝大多数是科幻小说。除了一摞厚厚的《科幻世界》,还有刘、王、何三人的作品集、其它中文科幻作家的作品集与阿西莫夫《银河帝国》的部分分册等。不得不讲,它们在那段时光,让我结识了更多同样喜欢科幻的人,也拉了不少新人入坑。当时我倒颇为悠闲:下床便是书桌,每日等到饭点便从宝库里随意抽出书来,边翻边慢悠悠地吃饭。

这样的日子也还惬意,可惜总归是不能永久的。就这么封了一个月后,大家放了寒假。紧接着,现实的问题便生生抛到了所有人的面前:高考。这以后的五个月是最黑暗的一段时光。那是一个中午,时值春日,窗外农田旁春色渐起,海棠、迎春在路旁稀稀落落地开着,绿色已经在土黄色的大地上冒了头。而自己实在不堪重负,便索性放弃功课,拿起《科幻世界》便看了整个午休。放下书,已经快要上下午的课了。向后一瞟,在教室后的窗外便是早春景象。遂把《科幻世界》塞入抽屉,向窗外探出头去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空气,看着即将被绿色覆盖的大地。也只有这春光与科幻的世界才能让我从那时的黑暗日子里探出些头来。说来,现在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周围的光影与记忆中的那时甚是相似。

那日子早已离自己远去,但科幻竟也似乎与之一起渐行渐远。那时学校很小,管教很严;餐厅后的小卖部里,书目也不算多,自己却始终捧着一本科幻。现在离开家乡已有上百公里,大学的生活比起当时自是自由许多,但书却逐渐看得少了。自己终于得到了曾经渴望的自由,却发现它可能也不过如此;但那黑暗时光里,自己的那救赎却早已被丢下了。

稀稀零零地写了很多,似乎也并非全然关于科幻,而更像是一些零言碎语。已是深夜,先前放的音乐也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头。就姑且以此纪念自己的那段时日,以及在那大平原地平线上的一弧苍穹。

2023.3.24 晚于武昌

附:此照片原为某天夜晚,在城郊所拍。下方是月光映照的云。在路上走着,忽地便想起了从曾经常会梦到的景象:夜空中冒出许多星系,与现实不同的是,它们不再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小点,而可以窥见其细节。于是回到家中,简单将照片风格化后,在左上角添上了个星系,也算是“再做了一场小时候的梦”吧。可惜的是,打这以后,那场梦再也没出现过。我把它从梦境中画了出来,却再也没做过那场梦。令人唏嘘。
附:此照片原为某天夜晚,在城郊所拍。下方是月光映照的云。在路上走着,忽地便想起了从曾经常会梦到的景象:夜空中冒出许多星系,与现实不同的是,它们不再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小点,而可以窥见其细节。于是回到家中,简单将照片风格化后,在左上角添上了个星系,也算是“再做了一场小时候的梦”吧。可惜的是,打这以后,那场梦再也没出现过。我把它从梦境中画了出来,却再也没做过那场梦。令人唏嘘。
河南禹州的禹王庙(也叫拉王庙)是笔者生活的地方,存有太多的记忆,与大禹治水的神话传说有关
河南禹州的禹王庙(也叫拉王庙)是笔者生活的地方,存有太多的记忆,与大禹治水的神话传说有关
拉王庙旁老城区的一些旧房子
拉王庙旁老城区的一些旧房子
2022年1月11日,央视对禹州疫情期间物资保障情况的报道
2022年1月11日,央视对禹州疫情期间物资保障情况的报道

原创文章,作者:我与科幻专栏小编,如若转载,请自行联系作者。

(0)
我与科幻专栏小编的头像我与科幻专栏小编零重力管理
上一篇 2023年4月6日 下午3:55
下一篇 2023年4月6日 下午4:32

相关推荐

发表回复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