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道(西南大学)
科幻元素曾多次出现在我的人生里,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意义,可以说科幻塑造了世界在我眼中的形象,也影响了我对世界的认识。
我的幼年时期几乎没有任何接触自然科学的机会,长辈只教我识字、算术和背古诗,那时也没有什么儿童科普片看,不是看《海峡两岸》不知所云,就是看香港警匪片里面的人打架嘴角流血。但我对宏观和微观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当时我能接触的与自然科学相关的读物仅仅有三页,一页是幼儿园课本对太阳系九大行星的介绍(那是2006年以前的读本,还没有将冥王星逐出行星行列),一页是卫生教育课本对消化系统的介绍,一页是新华字典所画的人体器官图。这三页图构成了我对宇宙和人的粗浅认识:大地是平的,天上的星球是作为大地地图的某种映射,星球大概有一个院子那么大;人体并不全是像皮肤那样的组织,内部装了一些奇怪的肉块,而我如果作为一颗玉米粒进入人体,可以观赏人体的内部结构。
读小学后,接触互联网之前,我的知识来源主要是超市十元三本的口袋书。这些书的内容非常良莠不齐,诸如《可怕的现象》、《人类未解之谜》之流,里面的东西在今日看来大多数是不靠谱的传言,其中还夹杂着干尸的照片等骇人的插图。然而就是在这么一堆书里面,我买到了一本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此时我并不能分辨所谓科普和科幻,也分不清楚轶闻、小说和纪实。
我对《海底两万里》故事的真实性没有产生丝毫怀疑,虽然在凡尔纳那个年代,海底旅行着实是一件天马行空的事情,但是在21世纪再看时“并不像是表演出来的”。科幻小说有其独有的预见性,阅读《海底两万里》让我第一次对巨大而神秘的海洋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它虽然不是完全科学的,但起码不是百慕大三角之类的故弄玄虚,而是试图向读者解释海底可能存在的现象和生物。在阅读世界未解之谜之类书籍时我感到的是迷惑和恐惧,而阅读《海底两万里》时有种疑惑被解答的喜悦感。我自认为我天生对自然科学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和较高的学习天赋,科幻小说第一次满足了我对自然科学的渴望。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开始使用智能手机上微博和贴吧,彼时互联网环境非常糟糕,奇怪的理论盛行,我关注了非常多的民科,比如鼓吹无极飞船的,以太理论的;受武侠片影响,我也相信所谓的“内力”。当时偶然得到了一本凡尔纳的短篇集,有一篇讲到换头手术,就在同一时期,互联网上出现了猴子换头手术的相关新闻,本来怪诞的小说内容此时却变得十分合理。这个时期,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是在把我往民科的歧路上引。同时期《三体》爆火,据说里面有很多对外星球的描写,当时未删减的盗版资源满天飞,我就随便找到了TXT来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段奇怪历史的叙述,再加上《三体》游戏中的秦始皇、哥白尼,写历史的应该是真的罢,“科幻小说里面说的都是真的”这一认知在我心里逐渐加深。
“科幻小说里面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童年时期的奇怪认知,但行文至此,再细细品这句话,我就突然笑不出来了了,以目前的见识再看科幻小说,“科幻小说里边说的既是假的,也是真的。”
对科幻的认识的革新是在高中。在读中学这些年里,我对物理学和化学都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刻意去关注科幻,2016年的《星际穿越》也没有引起我对科幻的共鸣,我不理解“爱可以穿越时空”的主旨,也对其中的物理细节不甚了解。在《流浪地球》上映之前,我也对国内科幻产业的发展现状完全不知情。
文理分科之后,电教委员会在文科课程结束之后放美国大片,蚁人的量子世界、奇异博士控制时间的能力都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2012》之类的灾难片也放过。那时我对中西的价值观区别没什么认识,总还是相信所谓的“爱与和平”之类的普世价值。我为《2012》里跌落悬崖的工人感到不值,他们受到了精英的欺骗,他们亲手修建了自己的坟墓,他们的牺牲既不是为了集体,也不是为了自己。
2018年10月,我在微博上看到了《流浪地球》的预告片,评论区对于中国科幻的评价似乎不太好,更有人嘲讽空间站中出现的中国国旗。我首先是被预告片中出现的机械感很强的外骨骼,运兵车吸引,后来去查了一下流浪地球的科幻点子,当时正好学了圆周运动和功能关系,就有种所学知识和电影情节对上了的奇妙的满足感。
《流浪地球》开放预售的第一天,我就买了大年初一的首映票。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对《流浪地球》评价的两极分化,双标名场面被网友贴出来反复鞭尸,关于中国式价值观的讨论异常热烈。毫不惭愧地说,我对整个世界格局和中西方价值观的认识就是来源于《流浪地球》上映后网友的讨论。2019年年底,新冠疫情爆发,世界各国和社会各阶层当中的裂缝愈加明显,《流浪地球》想要体现的东西在一年后真实地到来了。
这其中有一件需要特别提及的事情,2019年年中,我即将读高三,但我的精神问题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服药后虽有改善,但还是不能继续住校,只能让家长陪读。受《流浪地球》和《三体》的影响,当时我在手机里下载了刘慈欣的绝大部分作品,午休前会看一小段,大刘的作品几乎是我整个高三的唯一的精神食粮,支撑我渡过了那段十分艰难的日子,其中大部分的物理学知识我已经能够理解,对于社会学的认知也在逐步完善,每每阅读大刘的作品,我总会惊异于逻辑全部合上精妙感。
读大学之后,我有幸参加了两届星火杯的审稿,这使我拓宽了自己的文学视野,不再专注于名家,而更多地了解到新星科幻作家的创作内容和创作风格。从参与审稿活动开始,我逐渐开始从文学和创作的角度审视科幻,而不耽于科幻点子和社会学内容给我的快感。科幻圈子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圈子,科幻的两面性成为很多人的荫庇,在一番闹剧之后,我痛定思痛,终于开始尝试创作和产出,用自己所学,成为一个创造价值的人。
在这个时期我同样也遇到了很多高校科幻社团的伙伴,首先感谢高校科幻平台,感谢赵文杰老师,感谢华中师范的白祁(羊羊),上大的老狸猫,苏大的西二,华农的彧子,南工大的束炉等朋友的支持和陪伴。这里要特别感谢河流,从认识河流之前我就在关注他的微博,河流的品行给了我很大的鼓舞,能跟河流成为好友更是一件幸事,也愿河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科幻曾经对我来说有那样深刻意义,而现在,科幻已经完全融入我的生活和灵魂,成为平常却重要的东西。我从科幻中窥探人和世界,科幻是我学习新知的途径,亦或是闲暇时的一盏茶。
《科幻世界》2023年3月刊,笔者的提问被科幻世界采纳并得到了《流浪地球》制片人龚格尔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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