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科幻的回忆：劈裂的大地和英雄主义

作者：金力（湖北大学）

我对于科幻的最早记忆来自于《迪迦奥特曼》，事实上，我认为，那是带给我最多情绪波动的科幻作品。能和它相比的，后来，我只看过《机动战士高达：闪光的哈萨维》。恐惧、骄傲、喜悦等心理似乎都在这样内涵丰富的作品里被表现出来。而其中最为人所印象深刻的，或者说令我走向喜欢科幻这一条路径的，便是其中所蕴含的危机和英雄主义。我觉得正是因为这样的内核，科幻作品才能历久弥新。

事实上，我觉得科幻文学或者科幻影视作品，是古代神话和史诗的完美继任者。古典时代的人们用超自然想象出漫天的神明，无限的以太，还有填充世界的各种元素。并且用自然形象和神明的形象为自己的英雄赋能；海格力斯的十二功绩大概就属于这一类。而黄金时代的科幻作家们则是在科技大爆发的情态之下，进行同位的英雄塑造，无论是混杂着柴油、血肉、蒸汽的朋克，还是向往着星辰大海的太空歌剧。抑或是在静寂的边界中悄然灭亡的“新世界”，大抵都是这样。在或明朗，或黑暗，或不可名状的世界内，那些在性格上具备相当闪光点的人，会为了拯救自己，自己的家庭、民族、国家、甚至种族、宇宙而战。从情节还是语言框架上来讲，两者的相似点，要远比相异的点多得多。

科幻作品很难摆脱危机和英雄主义的框架，也没有必要挣脱这种框架。

英雄主义，永远是为我们所追求的，高尚的东西。正是由于英雄主义和个人崇高的道德感，科学技术才能从神学的枷锁中挣脱出来，或许，在火刑架上的思想家们，也正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才能慨然赴死。

在某种特殊的情态之下，一种危机悄然发生，然后，英雄诞生，试图解决这样的危机，危机是困难的，英雄若是要解决危机，必定要付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即便这样，之后，对于英雄的命运，可以给予一种寄托，也可以什么都不给。这是相当经典的英雄文学的表述形式。也是我所认为的科幻作品表现的一般形式。

虽说这样的形式有些老套，可不妨碍她能最大限度地体现科幻的基本内核——希望。希望是任何时代都值得珍重的东西。尤其是在碎片化表述如此盛行的当下，完成一部英雄主义科幻作品的阅读，会是一种极好的体验。你会体会到抗争的力量，会看见废墟间肆意生长的青草，会在迥然相异的世界里看见与你相同的境况的人。这是科幻的力量……或者说，这是幻想的力量。

在这样的境地里，我们可以忘却自己的无能，自己的软弱，而选择在故事里与主角一同战斗，去反抗，去抗争，去做到底。而不是浅尝辄止。为什么《赛博朋克：边缘行者》会获得一片好评呢？大概也是大卫完成了大家平时不敢去做，甚至是不敢去想的事情吧。

我写的第一篇科幻微小说《检首》，也是建立在英雄主义的基础之上。尽管那篇作品并不是很完善，2900余字的篇幅也很难塑造出让人印象深刻的英雄形象，那是我第一次试图用一种极端的对比反差去塑造一个英雄的形象，试图塑造一个缄默的英雄形象。

我给这个英雄设定的身份相当平常：星际行商，性格上大大咧咧，会开几句荤段子，然而面对危机的时候，又能够临危不乱。整个危机的设定源于日本战国时期相当血腥的军功鉴赏制度：检首制度。在战国时期，当一个名主打完一场战争之后，他会让他的幕僚在斩获的首级中占卜，试图以此寻觅战争的吉凶。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很野蛮的制度，但在神道和佛道的加持之下，竟可以变换出许多其他的情态。哪怕是最为“善良”的名主：譬如上杉谦信，也会赞同这种制度的实行，实在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使矛盾激烈化：我特意设置了一个种族：他们真的可以通过自己的触须，通过战争牺牲者的身体感知到他们的情绪。理所应当，为了生存下来，他们选择了屈服于一个武力十分强大，但是却又十分迷信的种族，他们在燃烧于星河的战争中助纣为虐。然而这样的局面不会长久，许久以后，一个真正的人站了出来，带领许多种族进行了反抗。即使弱小，但这种反抗仍然有其意义，

主角在战争的末端介入：见证了最后一批检首人的自我牺牲。而一个民族通过这种自我牺牲在毁灭自身特性的基础上获得新生。这既简单又困难，不迈出那一步是绝不知道事情的后果的，最后革命功成英雄归乡，一切安宁，这是我所设想的英雄主义，是我所设想的科幻。尽管她很稚嫩，如同嫩芽一般，然而嫩芽是最有威力的。最软弱的植物，反倒能弑杀神明，这似乎和远古时期的神话也不谋而合了。

既然是我与科幻……那么有几位朋友的作品就不得不提了，这些朋友的英雄主义塑造的比我更完善，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塑造出和他们笔下角色一样活灵活现的英雄。科幻是英雄的文学，这个看法即便穷尽一生也不会改变。

张涵智（Dazhi）的《空间站的堂吉诃德》是一个更完善，更优雅的英雄主义故事，在他的故事构建里，一个近未来的空间站之内，一个并不完美的人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使得一场危机得以避免。他创作的《玄鸟录》也是如此。在或然历史的框架下，远古氏族的仇怨之中，英雄得以诞生。

黑糖的《炎红雪白》也是我极喜欢的英雄科幻；在同龄人中，黑糖的笔锋比一般人更锐利，这样锐利的笔锋，是极其适合塑造英雄的；而河流本身，其实就是一个英雄的化身，有这些朋友在身边，一起写科幻：可谓乐矣。最后想以一句话概括我对科幻的感受，科幻不死，英雄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