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科幻的回忆:岁月成碑

我与科幻的回忆:岁月成碑

作者:二五零一号在路上

我与科幻的关系本质上是我与一个个圈子的关系,与一个个人的关系。科幻本身是一个抽象之物,而让它变得具体的是作品,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最早要从中国科幻的经典之作,不得不提的《三体》去讲起。我进科幻圈不算早,恰恰赶在《三体》获得雨果奖的那次大潮而进入。而且严格来说,当时我进的也不算是科幻圈,而是“臭名昭著”的三体圈。

但是我进的三体圈也和一般的三体圈不同,可以说是三体圈中的三体圈——三体吧的圈子。对于最近几年才进科幻圈的人来说,三体吧可能确实没啥存在感。不过在16年刚得雨果奖那会,三体吧可是标榜自己是“中国科幻的最后阵地”的存在——虽然这句话很大程度上是三体吧吧主厉风自作主张。不过就算这句话吹得太过头,三体吧无论如何也确实可以算是一朵奇葩了。

我和三体吧的共情可能得从《体校通鉴》算起。这是一部对三体吧过往的历史的调查,大概地列出了三体吧从2006年到2015年的发展历程。网上冲浪冲得多的大概也清楚,三体吧最开始其实是不属于《三体》的读者的,而是“北京市第三体校”的学生们。所以在经过一次“圣战”(其实也就是几十个人打嘴仗)拿下了三体吧之后,《三体》的书迷们便开始在三体吧耕耘、建设。三体吧的历史太长太有趣,如果我在这里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就不足以叙述我和科幻的故事了。所以暂且打住,以一句诗对三体吧社区的过往做一个评价:“济世行善远征军,民风淳朴三体吧。”(手动滑稽)

虽然我15年末就混迹在刘慈欣吧(刘吧和三体吧的交集在以前某种程度上也挺有趣的),16年初正式的活跃于三体吧。但是我真正跟三体吧的社区发生交集,得从郭英森算起。这也是个颇有年代的事了,那时候引力波刚刚被发现,结果媒体开始狠狠炒作郭英森这个民科,挖出他几年前参加电视节目“大谈引力波”的故事,而郭英森也趁势自我炒作。当时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理想主义者,就在三体吧发了一篇帖子,声讨郭英森这种践踏科学的行为。

我与科幻的回忆:岁月成碑

那篇帖子可以算是我和科幻圈——虽然最开始实际上是科普——接触的开始。正是通过那篇帖子,我认识了三体吧里形形色色的人。里面有许多人来了就走了,但是也有一直留下来陪伴我直到今天的,比如(以下均为网名)撒比、双头龙、小白等等,还有在整个三体吧圈子都很值得尊敬的江藤(也算是联系我们所有人的一个纽带)。我们在那时候一起建立了一个组织,叫科学爱好者联盟,这可以说是一切的开始吧。

我前面提到过,三体吧是三体圈里的三体圈。一般人看三体吧,印象大概都会是06年的圣战、14年左右的远征军(我之前也做过这种事,针对民科的远征军——就是那篇针对郭英森帖子带来的结果),还有体厨之类的标签。然而16年以来,一直维系三体吧的那个圈子却多少带点反体厨的味道。包括三体吧的吧主之一江藤,实际上就对三体有着批判的态度。这对我的影响很大,算是我后来走出三体圈,真正步入科幻圈的重要推力。

三体吧圈是慢慢有解体趋势的,特征就是更加细化的小圈子加上QQ与贴吧的脱离。这种解体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种切割,让我慢慢从“三体”二字里抽离出来,开始关注更多。当时有人在群里传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大约有4675本科幻小说”的合集,我就下了下来慢慢看——虽然时至今日,我也可能只看了那个合集里不到百分之一的小说。但也正是如此,我接触了更多的科幻。

似乎算是一种很普遍的轨迹吧,我从三体入坑,接下来便漫步到了黄金时代。而踏入黄金时代的开门作,自然就是颇有名气的“银河帝国”系列。我开始断断续续地看,虽然到头来还是没看完(直到今天),但“银河帝国”的确是我转向的重要节点。

另外一本对我影响深远的书是乔治·奥威尔的《1984》——也是在三体吧的老哥们的推荐之下去看的。不过这本书有点滑梯了,就不多叙述。总而言之,从科幻层面去讲,这本书算是让我看到了科幻的另一面——科幻还能表达这些东西。

17年与18年仍然是体厨的,但是我已经慢慢向着科幻圈迈进了——那段时间我看了一些科幻世界的正刊与译文刊,也看了克苏鲁神话之类的文。19年对我来说是很有趣的一年。那一年《流浪地球》上映,三体吧发生了两件大破事,而我则开始看vtuber和更多的科幻小说,顺便去玩了tno的demo版本。我依稀记得,我就是在19年开始看PKD的。PKD也算是一个对我影响挺大的科幻作家了,算是我第一次接触新浪潮的概念。也就是19年开始,我开始反思“三体厨”,也开始反思中国的科幻。也是从19年开始,我开始在网上发表一些文章,包括一些以三体吧为背景的虚构的小说。(不过都是低技术力,早不写了)

19年是有趣,20年则是变革。年初的时候,我和三体吧的一些朋友们商量着要重新去做一做科普。当时就定下要做,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和三体吧维持一种类似于切割的关系——这便是花岗石窟这个科普兼科幻组织的由来。虽然这个项目到头来还是死了,不过在过程之中,也有挺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我现在这个形象,就是那时候来的。

那时候我日常看V,同时被群友莫名其妙安上了大姐姐的名号。日复一日,就有人提出来要给我做一个娘化形象。于是乎画了两张图,都是群友凭着关系白嫖的。一开始我本来比较抗拒,但后来越看越顺眼,就用上了。至于我现在的头像,则是AI弄出来的,不过也是沿着一开始的“白毛红蓝异色瞳”这个特征在走。至于为什么是白毛异色瞳,那与科幻无关了(确信)。

2020年,群友为笔者生成的虚拟形象
2020年,群友为笔者生成的虚拟形象

说到花岗石窟,我得纪念一下一位网友青青。青青对我来说是一个颇为重要的人,尽管他年龄比我小,不过却是将我拉向科幻圈的一大重要人物。我对科幻的一些观点是受到他影响的。此外,青青也是花岗石窟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作为三体吧圈的共同成员,我们也经常聚在一起乐三体吧的迫真政治。他写了挺多,也做了挺多。可惜在2020年的5月29日,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的原因跳楼离开了世界。追念一下,R.I.P.

也是在20年的时候,我进了科幻世界三群。进科三算是我的一个新的转折点,因为这意味着我从一个圈子的生态步入进了另一个圈子的生态。进了科三之后,我开始接触更多科幻圈的人,这算是我第二次的比较广泛的交友期吧。在这段时间里,我又认识了许多人,其中很多与我现在依然保持着活跃的交流。

其实想想,我和科幻的联系,本质还是我和科幻圈的联系。在这么多年之后,科幻于我其实也就是一种沙箱,一种表达方式。它把现实扭曲,以创造新的东西。这种扭曲,奇幻乃至更偏向于传统文学的“魔幻”也做得到。所以我看科幻,也会看译文刊上的奇幻,而且也不止于科奇。关于科幻姓什么,我是赞成姓文的。

我曾经相信过三体吧吧主厉风的“10%论”,也选择过硬科幻软科幻的二元对立论,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模糊掉科幻中“科”的成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这些年来愈来愈感性的一个象征吧。科幻确实挺奇妙,只会“文”可能写不出很好的科幻,但是只会“科”是定写不出好的科幻的。科幻不止能让人把视线投向星空——它也能穿透人,这一我们熟视无睹之物。我们在各种电车难题一般的假想情景之下,追随角色一次又一次抉择,去赞美或批判它们,同时也透视着我们自身的道德律。正如莱姆的《其主之声》所写的那样,那道信号是一面镜子,反射着无数人内心的真实。

这其实也是文学,或文艺批判的一种本质吧。文学再魔幻,到底是现世经验的延伸,如何也挣脱不了已有经验的引力。不过就算挣脱不了这引力,幻想也能让我们站在一个远离现世的地方,从那里或俯视、或仰视、或侧视我们的世界。科幻又不仅仅止于文学本身。科幻是一种兴趣爱好,也可以是一种生活的方式。通过科幻,我与一个又一个的人在生活里发生各种奇妙的纠缠。

2017年,绝症吧的吧务来三体吧拜吧。他们吧里有一个得了癌症的《三体》书迷,希望能够在死之前看到《三体》的电影。许多活跃的吧友都去了绝症吧,给那位书友带去问候。然而我还记得得知那位书友死讯时候的失落感;我还记得2019年三体吧的一系列危机。虽然到底还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但却演化出了一种别样的史诗感;记得2020年左右,我和几个网友在半夜商议着要再弄一个科普组织的事情。一系列的交涉,一次次的讨论,还有一次难以忘怀的死亡。虽然花岗石窟终究还是渐渐消沉,但它永远见证了开年那几个月里我们几个人的友谊。

我还记得我进科三不久,玄学哥在群里发言的情景;科四里水群的日月;群友一次次投稿被拒的情景,还记得很多事。然而记忆却又像照片一般渐渐泛黄。我确实还记得,但细节却随着年岁流逝模糊掉了.不过至少还记得这些东西,至少在这里还有我割舍不掉的人。这也是离不开科幻的原因,科幻的意义早已超过文学。

感谢遇到的一切人,正是在处在由这些人构成的一个个微型社会里,才形成了今天的我。感谢科联里的那些朋友——尽管有一些已经没了什么联系。我感谢三体吧里的那些吧友——尽管有很多已经失散;感谢茶馆、姜岛和超人类社——作为思想上的朋友,我们共同探讨着人与社会的种种;感谢科三、科四和星港——我们能在一起讨论科幻的边疆;江藤、撒比、双姐、K、二五仔、轩轩、麻婆、王二、饥荒、蚂蚁、假莎、光棱、姜丝、断二、河伯、布吉岛、河流,还有很多我没在这里列出来的人,我想为你们说一声“谢谢”。

“我仍旧每天来到这里,来到我在心理史学大楼中的研究室。这座建筑日夜忙碌的日子依然存在我记忆中,有时我仿佛依稀听见此起彼落的人声,发自那些久违的家人、学生与同事。然而,事实上每间研究室都空荡寂静,只有我的轮椅发出的呼呼声回荡在走廊上。

我想我应该撤出这座大楼,将它还给大学当局,供另一个系所使用。不过要舍弃这个地方实在很难,有那么多的回忆……”

这就是我和科幻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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