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又翻了一页,太阳照常升起。同样有人死去,有人出生,有人活着。
亚诺坐在一架“黄蜂”的座舱内,手指在枪栓上敲着耳机中音乐的鼓点。早上,一则紧急消息打断了他的早饭。只有关系到国家安全的任务才会用这么高的通讯优先级。安娜在他出门前紧紧抱了抱他。总的来说,一切到现在都还好,除了小型外骨骼有点硌得慌。
窗外,高楼变成小平房,杂乱的小工厂散落一地。扑翼机一阵震动,支架接触到了地面。尾部舱门打开,亚诺看到大街上有几列军人。亚诺这才想起来,前几天的新闻说利维科在边境持续增兵。
来真的了。
警戒线已经拉好,路障摆在了中立区边缘。几架“喜鹊”前掠翼战机低空掠过,加力燃烧的引擎喷出星星点点的火焰。
防空警报响了起来。亚诺找了一幢房子,躲进了楼道里。来不及跑进掩体的人就地趴下,双手护头。
爆炸声响起,一架直升机的尾桨被击中,直冲亚诺这幢房子冲来。
飞机上的型号不是利维科的,是加达里的。
有一个士兵跑过来,拉开了被吓蒙的亚诺。直升机在身旁他们身边坠落,刀片一般的旋翼切割着能触碰到的一切。
飞行员想要从着火的机舱内爬出来,亚诺条件反射地开了几枪。血溅在了被烤烫的舱壁上,瞬间蒸发,留下了一点棕色的痕迹。
没跳伞,那么就算没有违反军事法吧。
一发火箭弹击中了亚诺身旁的房子,冲击波吹倒了亚诺。石块和尘土夹杂着残尸洒下来,掉在亚诺的身边,把他呛得喘不过气来。
子弹嗖嗖的从亚诺耳边飞过,他躲到了柱子后面。子弹打在大理石上,碎块崩的到处都是。亚诺不敢探头出去,周围全都是枪声,他无法分辨身边到底有没有敌人。
又是一发火箭弹,这回击中了利维科的LAV。爆炸烧穿了油箱和弹药库,整辆车燃起熊熊大火。一个人拍着身上的火焰,艰难地爬出已经变形的舱门,手似乎想要做出投降的动作。
几发曳光弹,那个人的位置只剩一片血雾。
红色曳光弹,自己人!
亚诺环顾着周围,发现弹坑中趴着几个人。身上的敌我识别标志是北方联盟的。
得救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柱子已经快要被打烂了。留给亚诺的时间只有几秒钟。
尸体……尸体……
地面上散落着很多尸体,亚诺拎起一具还算完整的挡在身体侧面,冲进了那个洒满水管碎片的弹坑。
一架无人机飞过,机枪对着弹坑一阵扫射。亚诺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头,向深处移动。
枪声远去,尘土不再飞溅。亚诺抬起头,看见有一个利维科的通讯兵从街道口跑过去,但是机枪手没有开火。
亚诺扶正头盔,爬过去拉了拉那个机枪手。他轻轻一拽,机枪手的下半身被拽了下来,血流到弹坑的低处。
无人机的扫射早已把机枪手拦腰斩断。亚诺拉开尸体,看了眼狗牌,这个可怜人叫洛夫古德。还好没打到脸,尸体可以认领。
亚诺看到几个人提着机枪到了对面街道的沙袋后面。他扣下扳机,一个人倒下了,另外的几个人趴到掩体后,被大风卷起的雪和烟尘盖住。
烟雾中有什么东西亮了两下。
亚诺感到有一股冲击力撞在了自己的身上,左腹部有点疼。估计是打着了。两个躲在墙角的医疗兵扛着担架和箱子冲过来,另一个用RPG的队友满怀希望地准备接住他们。等他收回手,只剩两具没有头部的尸体以及一个洒满血的担架。
机械的声音响着。外骨骼开始自动打兴奋剂了。一个剂量的兴奋剂能够起效半小时。
引擎声越来越近,一辆武装吉普停在了亚诺的面前。自己人。几个士兵下车,很不专业的胡乱抬着伤员上车。透过沙尘,亚诺看到一个甲虫样式的怪物撕开了两个人的身体,血喷了出来。
禁区开始扩展了。就当是上天报复不明智的人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诺的兴奋剂只剩一管。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衣服已经被浸透了。
窗外的景色似乎开始变得熟悉。随着一声轰隆,车撞在了一颗杨树上。
这是……到家了。
驾驶座上全都是血,驾驶员已经面目全非,人和伤员一起连滚带爬地下了车。飞溅的子弹少了很多,但是地面上多了很多流着黑色液体的茎根。亚诺看向家门口。
一具干尸躺在那里,血液已经被茎根吸收干净。根据穿着,他是那个昨天还卖给自己牛肉的小贩。
最后一针兴奋剂用光了。亚诺左腹部的疼痛感变得空前剧烈,他感到很累。
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皮沉重的像是铅做的。
亚诺顺势倒下,看着视野慢慢变黑。
有人在拉自己。
安娜……别拉我衣服。
不对,不是安娜。
意识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粘满血的躯体,一个脆弱的担架,一个正在死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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