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乌托邦 collapsing (dys/u)topia A.S.S.篇 5

又开始下雪了。地面上结满了冰碴，踩上去会“嘎吱”一声。
亚诺带着安娜走出了公园。这里离市区有段距离，没有早高峰的嘈杂。有钱人都喜欢买个别墅在这里。和一家几口人享受生活。很多顶级的学校也在这里，虽然贵，但是比B.O.R的那些玩意安全得多。
几架载人滚翼飞行器停在路边。这些都是奢侈的玩意。至少在亚诺以前的边境小镇是见不到的。这一切对于安娜来说都很新奇，亚诺看着她如小猫一般这碰碰那碰碰。
上午八点，早高峰。
亚诺和安娜走到了工厂区，周围的机械巨构不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路上出现了许多工人和学生，他们拍成整齐的一列，走着永远不变的两点一线。
亚诺靠近了看着那片工厂。
所有人的步幅都是一样的，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致的，无神的。工人们刷卡的动作是一样的，打螺丝钉的频率是一样的。即使累到麻木，他们的手仍然机械地做着工作。
机械小丑发出难听的电子杂音，工厂的管理人员认为这个带来的娱乐已经足够了。
亚诺感到很难受。似乎有什么压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换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像是生活的提线木偶，为了那一点点钱财和说不定吃不饱的饭，机械一般的做着一切。
工人们还在重复着一致的动作，机械还在发出巨大的噪音。门边的几个保安看着亚诺呆在大门前迟迟不动，以为是来蹲点的小偷，便把他推走了。
安娜翻了个白眼，拉走了亚诺。
传送带上载着一列列的可活动机械，送往不同的地方。亚诺避开机械，跨过传送带，找到了一辆自行车。这是政府的惠民政策之一，发放免费的交通工具。
安娜坐在后座上，微风拂过她的面颊。路边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走错了路。
路面上的机油越来越多，自行车越来越难以行驶。亚诺把车扔在一边，步行走向市中心方向的通道。
通道上出现了成群的工业机体，它们迈着杂乱的步伐走着。多余的润滑油从关节处流下来。
亚诺拉着安娜向前走，同时躲避着这些机械。谁知道科研node会出现什么玩意。
安娜的裙子勾到了一个螺丝钉。
机械发出的电子杂音突然消失。它们的视觉部件都转向了两人。
电子音又响了起来。现在能听清它们在说什么了。
“……人类……学习……”
“……工作……”
“……女孩……性……”
“……钱……”
“罪人……”
周围的机械迈开脚步，靠近两人。亚诺把安娜护在身后。机械头部的探照灯越来越近……
一阵冲击波传来，所有机械的灯光都暗了下来，系统中断带来的关节锁死让它们静止在了一种诡异的姿势上。它们的双手向前伸着，好像是要逃离一个无形的牢笼。
亚诺被震得想吐，他喝了口水，尽量不去污染被机油越抹越黑的路面。
一架载人滚翼飞行器落在了两人身边，亚诺看到了它身上的闪电标识。
科研区域警备。
亚诺在脑海中想了无数种被逮捕如何辩解的方法，裤兜中的手已经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雇佣兵证。
舱门打开，冲出来几个人，手中全都拿着高功率电击枪。
亚诺把双手举过头顶，手中拿着雇佣兵证。
几个警察看到了雇佣兵证，放下了枪。
“科尔维克公司？好吧……看来是巡逻的。亚诺·斯米尔诺夫。你可以放下你的手了。”
亚诺松了一口气。安娜一直缩在后面，抱着他的手臂。
“走吧，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区域。绝对安全，人可比市中心那里鱼龙混杂的好多了。”
亚诺找了个位子坐下，挤在两个干员中间。安娜坐在副驾驶座上，抹了抹头上的汗。
和蚊子的”嗡嗡“声一样轻的引擎声中传来了驾驶员的声音：“对了，以后巡逻只在运输劳工的时候巡逻就可以了。其他时候这里都是机械独享的。再说了，那么多地方，偏去这干啥？现在这些东西很不对劲。之前，一个叫做伊万诺夫的科学家提出了一个什么机械有机脑化，你们肯定在很久以前的新闻上听说过，但是现在似乎出了些问题。他不是为了限制算力和行为去采用的鲸鱼大脑聚合物去做的半有机脑嘛，但是现在似乎出了点问题。”
驾驶员检查了一下无线电系统，确定是关掉的。
“我们之前有个同行，被调去调查这个脑的实验室，那颗鲸鱼聚合物做的脑安安稳稳躺在那里。但是当时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很慌张，甚至有一个人之际把他扑倒在地上，说着什么，还抓他的脸。那人当场被逮捕了，问那位同行听到啥了，他却只说那是疯言疯语。”
“然后他失踪了几天，我在街道上隐隐约约看到他，然后他到了员工楼道里呼喊着，那是人的脑袋，人的脑袋。千真万确，我当时绝对听到了这些。但是之后，我们的长官告诉我，他叛逃了，然后在node07边境线上被抓了回来。确实，过了几天node07就爆发冲突了，明显是个局势紧张的地方，但是他绝对没去，他绝对呆在node06。”

“之后的几天，我们一直感觉睡梦中有人和我们说话，所有人也奇迹般地忘了这事。但是我还记得，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敢说出来，他确实那么喊过。我现在只觉得这些轴承危险。”

一阵震动，飞行器降落了。亚诺和安娜走了出来。飞行员也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说的这些，你们不要说出去，更不要说是我说的。要不然我容易摊上事。”
他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亚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的记忆力远超常人？”

“I thought what I'd do was, I'd pretend I was one of those deaf-mutes. That way I wouldn't have to have any goddamn stupid useless conversations with anybody. If anybody wanted to tell me something they'd have to write it on a piece of paper and shove it over to me. They'd get bored as hell doing that after a while, and then I'd be through with having conversations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我认为，自己应该伪装成一个聋子和哑巴。那样就不需要与任何人之间产生愚蠢和无意义的谈话了。如果有人想对我说什么，他们必须把要说的东西写在纸上，然后再提给我。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无聊透顶，而我一生也就再也不需要和人谈话了）只要层层嵌套之中有一个地方完全封闭，而包裹其外的是无聊透顶，那么这些核子永远是孤立的，永存的。你问不出来聋哑人的核子，因为他只能stand alone，也被迫这样。”
亚诺点点头。飞行员启动引擎，离开了平台。
亚诺看到平台上的标牌上写着“科研工业2区”。但是这里丝毫没有工厂林立的高塔，只有一个漆黑的入口，里面是宽敞但黑暗的空间。
降落平台很高，估计不是从这里下去。亚诺拉着安娜走进了入口。
入口内是一个高大的，类似实验室大厅的封闭空间。越往里越狭窄，直到缩小成了一个单行道的宽度，成为了一个隧道。
大厅侧边的门开启，白光冒出来。似乎是给工人居住的免费小宿舍。
隧道的灯闪了闪，灭掉了。
亚诺在黑暗中找着手机。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脚步声越发的密集。
手摸到了屏幕。与此同时，隧道灯闪了闪，重新亮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照着隧道两侧。每边的工人形成两列走着。他们都低着头，迈着一样的步伐，一步一顿地向大厅走去。黄色的暗光下，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失去灵魂的影子，飘荡在狭窄的隧道中。
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
电子音合成的生硬笑声响起，天花板上挂下来一个锈迹斑斑的小丑机械。那张略带嘲讽的笑脸带来的的不是应该带来的欢乐，而是诡异，愤怒与恐怖。
它的眼睛转动着，观察着工人的队列。笑容好像愈发的疯狂，连音量都调高了几格。
这是人的脑袋……
亚诺看着那张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的笑脸。
这是真的吗，我们也会成为人偶吗……
作为小丑鼻子的长螺钉摇摇欲坠。
机器，他们是无魂的聋子和哑巴，但是他们拥有了“脑”。和匹诺曹成为人不同，“脑”们似乎都会和向下流动的水一样，朝着下层简单的结构走着。人偶……我也不过是有骨有肉的壳子，然后放入脑去驱动的人偶而已。但我应该向下吗？

亚诺觉得恐惧。他不想去考虑这些事情。他给它裹上一层无聊透顶的外壳，然后扔进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