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维京人

“心率正常。”

“血压正常。”

冰冷的机械声回响,机器人分析着传输过来的数据,它决定让他苏醒。

在一阵宇宙的“寒风”中,所有的恒星都走向死亡,他们几乎没有可以躲过这场灾难的土地,最终,维京人的先知们只找出了一种办法,他们必须离开他们的家乡——“北欧”星系,去寻找新的家园。维京人向四方派出了殖民舰队,可如此浩瀚的宇宙却是拥挤的,北方和东方是无尽的虚空,黑暗将舰队吞噬;南方舰队遇到了强大的拜占庭帝国,拜占庭将他们打败,将他们征服;只有西方舰队找到了新土地,可这里却无法容纳他们所有人,他加入了探险队,探险队的成员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龙船开到了他们的一处梦中之地。他们在这里生起火焰,与这里的土著人进行贸易,可一场疫病在他们中悄无声息地蔓延,最终,他们无声地倒在了这片不只有冬的土地。

他在“格陵兰”星系苏醒,作为仅存的几个复活的人,他告知人们“美洲”的危险,同时凭借这次冒险,他成为了一艘龙船的船长。“格陵兰”是一个荒凉的星系,这里不仅缺乏资源,更缺乏光与热,他们在这里艰难地存活。同样也是为了存活,因纽特人来到了“格陵兰”,因纽特人在极寒中出生,在极寒中成长,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坚忍,如果因纽特人的行星裂成两半,他们就会以自己的生命为线来将行星缝起。维京人输了,只剩他带领着几艘龙船逃到最南端。因纽特人封锁了恒星,维京人就如同他们的能源一样,在严寒中一点一点地耗尽。

他的第二次苏醒是在“不列颠”星系——维京人最初找到的土地。维京人向这里的原住民妥协了,他们废弃了龙船、熄灭了探索的火焰,然后建立起维京的国家,并向这里的原住民学习放牧、学习建筑、学习语言、学习文化,维京人遗忘了英灵殿。而他也选择与“真正的维京人”一样,将自己的基因从数据库中删除,开始在时间中前行,在时间的尽头将自己的遗体沉入星海。

“智能,这里是哪?”他晃了晃他的脑袋,试图从记忆中清醒过来。

“指挥官,这里是英灵殿[1],蓝牙在这里建立的。”

“英灵殿?”他先是吃惊了一下,紧接着环顾四周,当他回忆起蓝牙这个称号,他明白了。“我的基因序列不是删除了吗?”

“蓝牙让英灵殿回收维京人的尸体,并储存基因和脑机信息。”

“所以我们是在‘不列颠’星系?”

“抱歉指挥官,我们是在‘冰岛’星系。”他的大脑还是昏昏沉沉的,但至少已经可以思考了,他回忆着“冰岛”。

“好吧,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他从病床上下来,四肢的无力感正在消失。

机器人边扶着他走出病房边说:“很抱歉指挥官,这里已经有19年没有收到帝国的消息了,为了节省能源,我是现在唯一工作的机器人,您也是英灵殿有能力复活的唯一维京人。”他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愣了一会儿,他曾见证过维京帝国的兴与衰,也经历过生与死,但此刻的唯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有多,”他的大脑在艰难地思考合适的词语,“不正常。”

“帝国每年都会和英灵殿建立一次联系。”

危险的征兆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关于灾难的猜测也不断地浮现。

“这里有飞船吗?”他略带焦急地问道,眼下的情况让他不敢停留,他想要立即出发。

他们来到飞船仓库。这是一艘相当典型的龙船,细长的船身,船头的龙首造型,唯一的恒星风帆,大型场盾覆盖船体,两翼又有多个可转移小型场盾加固。

“智能,能把英灵殿收录的数据复制到龙船上吗?”他对缺乏防御能力的英灵殿感到不安。

“当然,指挥官。”

他踏上了龙船,由于机器人的护理,这艘龙船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暗淡。他唤醒并带走了一个机器人,尽管龙船有充足的空间,他依旧选择只带走一个,当然,一个就足够了。他查阅着传到脑机里的龙船数据,然后低声说道:“这艘龙船竟然没有名字。”

机器人以它们统一且优美的语调回答:“是的,指挥官,没有查到相关数据。”

他将龙船命名为芬里尔[2],他最开始的家乡,“北欧”星系里被毁灭的巨狼。

“检查龙船状态。”

“一切正常,指挥官。”

“智能,我的剑还留着吗?”维京人珍视他们象征荣誉的剑,他隐约记得这柄剑是这某个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可既然十分重要,他又怎么能忘了呢,他不愿为此多想,机器人拿来了他的剑,他以粗犷的声音喊道:“启航。”

龙船载着维京人离开了英灵殿,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英灵殿一眼,他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希望能透过她的外表理解她的内在,他看向了美丽的她,这里并没有宇宙应有的那种空旷,相反,这里拥挤着奇花异草,它们种在一种透明的球状防护罩内,以合适的距离覆盖在行星外合适的位置,它们彼此分离,以它们各异的姿态讲述着它们的故事,它们又彼此相连为一体,共同倾诉着维京人的共同向往。

他注视着这朵窗外的五彩之花,羞愧占据了他的内心,在他的印象里,他最后并不是战死在沙场,而他却来到了英灵殿,尽管这并不是真正的英灵殿,他扭过头去,不再注视这座宇宙花园的景色。龙船渐渐远离,载着维京人远离他们的英灵殿,远离这朵开在太空中的五彩之花。

龙船停在“门”前。

“指挥官,我们要去哪里?”

19年都没有帝国的消息,他知道先回“不列颠”星系绝非明智之举,南边的法兰克人从来都没有真正臣服,北面和东面估计不会有什么进展,也许帝国已经了解了“美洲”并征服了那里,他决定先去“美洲”星系碰碰运气。

凯尔特人夺回了“不列颠”星系,他们战胜了盎格鲁人的七大国,也消灭了维京人的帝国。凯尔特人失去故土太久太久了,以至于他们回来时,都对它感到陌生。

“布立吞,去让这些臭虫像他们的老家一样彻底消失。”凯尔特人发现了英灵殿,布立吞奉命去摧毁这个凯尔特人眼中的最后的维京据点。“记住,要让每只臭虫都彻底消失。”

布立吞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震撼,他从未想到凯尔特童话里永远的反派,以凶残著称的维京人能建出如此、如此的建筑,他甚至不确定这是否应被称为“建筑”。仿佛在行星的表面长满了彩色的绒毛,在恒星光芒的照耀下,她们时而娇羞可怜,无风而卧;她们又时而粗野狂放,嚣张地变换色彩。布立吞收到了报告,称这里并不是维京人的据点,里面也没有维京人。“也许可以放过这里。”但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否决了。布立吞让他的部下扫描了这里,他承认,这是因为他的私心,然后,这朵五彩之花在宇宙中绽放了它最后的绚烂。

他和英灵们来到了“美洲”。在这过程中,他已经知道了帝国灭亡的消息,但帝国灭亡的消息并未让他太过震惊,他已经做过这样的预想,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凯尔特人的举措,他现在有可能是最后的维京人,这种想法让他不禁感到寒意涌上心头,但他心中依然还存有希望。

“有回应吗?”龙船在“纽芬兰”门发散信号并收集回应。门是用来连接不同星系的虫洞装置,它们通常由各国按一定规划,采用公共坐标系联合建造,且使用权完全对外开放。由于门的特殊性,总会有大量商人云集于此,因此门的功能也往往没有局限在运输。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英灵殿的门,它使用的不是公共坐标系,也从未公布过坐标。

“指挥官,没有回应。”信号是通过量子纠缠发散的,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信号,当飞船接收到时会自动回复,但不会显示坐标。

他让机器人把公共门和维京门的坐标给他,他们又试了几次,依旧一片沉寂,甚至有的维京门都没有回应。

他闭上眼睛,在脑中仔细观察这份地图,很遗憾,他没发现帝国在“美洲”存在的可能,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的话,那就只剩下“魁北克”系了,他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为龙船准备些补给。

“智能,准备好我们的财宝,我们要去市场靠岸了。”

“指挥官,龙船上并没有财宝,准确说是没有非必需且有价值的物品。”

他又愣了一会儿,就像当他听到他是唯一的维京人时一样,“看来我又要干回老本行了。”他摸着脑后的头发想。

“算了,智能你先听我讲讲过去吧。”也许是因为死过3次的原因,他变得话多了,而且每当他看见自己这无比真实的容貌,健壮且年轻的身躯,他都会感到疑惑,这究竟是谁,过大的“年龄”让他有些无法适应这幅崭新的躯体,这时,机器人都会过来为他进行心理治疗。

“我无法忍受失去维京的身份,于是我就离开了帝国,经过四处漂泊,我遇到了一群和我一样的维京人。”他敲了敲机器人的脑袋,接着说:“知道吗,当时的龙船不像现在这样只要我们两个就能驾驶。”

他们聚在一起,一起回忆自己的传奇,一起回忆维京的传奇。

“攻下巨城巴黎,”他们半醉地说道“打下他们的巨城,让法兰克人再也不敢与帝国为敌。”他们端着他们的酒杯,趁着醉意,满怀信心地出发。可事实却是,他们只有数十艘良莠不齐的船舰,而法兰克人却有数支装备精良的舰队。

“智能,维京人是不会畏惧的,”他自豪地说“我们到了‘塞纳’。”

他们勇敢但不鲁莽,他们要抢到法兰克人的信号,当然,这并不容易。

“但是你知道吗,智能,我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当他们在“塞纳”吸引法兰克人当局的注意时,有几条“走私船”来到了巴黎“郊外”,他们击沉了前来碰头的船只,把一切伪装成当地的黑帮火并,吸引着警察的到来。

“如此一来,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再是法兰克的正规军,当他们接近时,我们一下子全冲了出去,除了头一艘,后面的飞船全都嘭的一声开了花。”

当法兰克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艘战舰了,维京人放出了他们的无人机和登陆舰,先是无人机摧毁了法兰克战舰的防御,然后登陆舰在主舰的掩护下进行跳帮,可突然间,登陆舰全都失去了控制,它们或撞在一起,或是不知飞向何方。

“是光电子流攻击,先是光电子轰击,接着又开磁场盾,他们如此不顾及能源的打法只证明着一件事,他们要清出空间来迁跃。”

他让他的龙船披上正电子外衣向敌舰冲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开的是负电子盾,我大吼一声:‘打开龙头的热熔机’。当的一声,龙船冲进了法兰克人的战舰,我大喊着:‘冲啊,兄弟们’。”他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冷冰冰的机器和一台在听他讲过往的机器人,他沉默了。

当法兰克的“王”刚从梦中醒来时,他听到了一个消息——维京人攻入了巴黎,他望向天空,白昼中闪烁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他以颤抖的声音宣布,法兰克向维京臣服。

他终究没有干回老本行,没人知道是什么浇灭了他心中的那团火焰,龙船在市场靠岸了。

“龙船!”有眼尖的商人先喊了起来,紧接着,更多的商人投来了目光,有新手向老手请教。

“你知道维京吗,那个消失的文明,自从凯尔特占领‘不列颠’后,和维京有关的东西就都消失了。所以你知道什么最值钱吗,货币吗?错,是时间。”

“所以来的肯定是大人物!”新手恍然大悟。

“你小子还算有悟性,走,我带你去捧捧场。”

商人的眼光确实独到,但这次他们失算了。新手狐疑地看着老手,老手震惊地看着新手。当商人们都失望地离去时,他走到了二人面前,“商人,你要龙船吗?”

“前辈,您不是说维京都消失了吗?”新手小心翼翼地通过脑机询问。

“是啊,咱这次算是栽了,维京都没有了,他还自称维京,这船估计也是黑货,接了恐怕要得罪人呐。”老手无奈地回答。

“前辈,要不咱们叫保护队……”

“疯了吗?”老手打断新手的话并训斥道:“保护队来给我们收尸吗?”

“商人们,你们商量好了吗,请问可以回答我了吗?”他看着用脑机交流的两人,他们快速变化的表情让他认为他们在为龙船激烈地争吵,他心中除了悲伤也有些许欢喜,毕竟现在还有人会像他们原先一样,为龙船争吵。

商人们因恐惧购买了他的龙船,老手说:“好吧,把你的电子地址给我吧,我把新货币发过去。”

“新货币,”新的名词出现在他的脑内,“是哪个国家的吗,真是,我竟然没去了解现在的世界货币,还是换些货物吧。”他想道。

“前辈,新货币是那个名字特别难记的那个数字货币吗?”新手通过脑机向老手求教。

“你不知道?行吧,我给你讲讲,”老手无奈地通过脑机向新手解释,“虽然各国政府都对这种无国家所属的加密货币持抵制态度,但防不住大家都爱使,数量有限,且有公信力,毕竟仿造新货币实在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每一个区块都是算,大量的算,甚至是大企业都没有足够算力仿造一枚,不是说他们没有能力,也可以说就是他们没有能力,你说神奇不,新货币的公信力就是它背后的科技。”

他的选择再次让商人惊讶。他要了商人们的一艘小型自卫式飞船和一些补给与货物,没有收新货币,他交换完两艘船的数据,然后问道:“商人,你们知道维京帝国现在哪里吗,或者现在还有维京人吗?”尽管他做了最坏的设想,但经过一番复杂的沟通与解释后,当他知道他是最后的维京人时,他第3次愣住了。

“前辈,哥特好像有支维京部队吧?”老手从后面掐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身上刚结的冰融化了。商人们没有再告诉他有用的信息。他来到新飞船上对机器人说:“智能,准备起航,目标……”他停了一下,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决定再往“美洲”的南方去看看。

“真是个怪人,我竟然有那么一刻真的相信他是消失的维京人,”老手望着远去地“龙船”对新手说,“还有,哥特可没有维京部队,是拜占庭。”

“对,得赶紧查查行情,现在黑货都不收新货币了。”老手仿佛突然想起来,急匆匆地向自己的飞船跑去。

“前辈等等我,我以后想跟着您干。”新手也急匆匆地跟着跑去。

布立吞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发愁,他用手托着头,皱着眉毛思考。

“布立吞,你不用回来了,”布立吞被吓了一跳,“‘美洲’发现了维京的龙船,那里也有维京了,真该死,这些老鼠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布立吞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发愁,为什么会有龙船出现在“美洲”,又为什么会有龙船,他隐约觉得这一切都与英灵殿有关,他派出了舰队里所有无人机去扫描废墟,几周下来却一无所获。他看着办公桌上的虚拟投影心想:“如果不是他们一个劲地要成果,我就不可能在这里浪费这几周时间,不过还好我当初扫描了英灵殿。” 布立吞让部下去分析英灵殿的数据,他看着办公桌上的“英灵殿”,他把投影放大,然后阅读里面维京的诗歌。“真精彩啊。”他发自内心地赞叹。

“报告,”士兵打断了布立吞的神游,“我们在中心点的+x,-y,-z方向发现未知门,经初步分析知,可通向以门为中心点的+x,-y,+z方向。”

布立吞仿佛被电击了一般颤抖了一下,因为这个方向通往“美洲”。

他找了很久,但没有回应,有的是将要消耗的补给;有的是满是伤痕的飞船;有的是不欢迎他的土著人。

“指挥官,帝国不在这里,我们应该立即前往哥特。”

他并不想说话,透过窗户,他看着无尽的黑暗与窗上那自己的年轻的倒影,那是一副疲倦的面孔,他究竟为何如此疲倦,是他真的已经厌倦了生命,还是被最后的维京人这个恐惧环绕,他仿佛听见了船桨划破海面的声音,一种很古老的声音。

“指挥官?”机器人轻声向他询问,他通过脑机向机器人发出了指令。

对门的解析结果出来了,由于内部使用的未知坐标系,凯尔特人只能大致推出它可能通往的方向,同时通过对周围空间的分析推测,最近一次使用连接到了“美洲”的某扇门。

布立吞看着分析报告,依旧指向“美洲”。

“报告长官,对英灵殿的分析结果出来了。”

布立吞快步走进研究室,他的副官对他说:“长官,请您躺到这里。”布立吞躺在一张床上,通过外置的凯尔特脑机接口,他将自己与英灵殿连接。

“长官请您做好准备,三,二,一。”话音落下,布立吞来到了英灵殿。

这里满是金属的造物,伴随着机器无尽的轰鸣,丝毫的生机都是一种奢侈,英灵殿表里的强大反差刺激着布立吞的每一根神经,他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被英灵殿的外表欺骗了。

“把时间往前推演。”布立吞喊道。轰鸣声更响了,天空中出现了不绝的闪电,天地间一座座高塔将它们吸引、吸收。轰鸣声更响了,大地在沸腾,他似乎感受到金属的滚滚蒸汽,一个个机器人在金属间穿梭。

“空间转换。”相同的景象。“空间转换。”他又一次喊道,依旧相同的景象。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虽然都只是感觉而已。布立吞不明白为何这颗行星会给他如此的压迫感,他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副官,让我去些不同的地方。”一罐罐装着尸体的溶液,一个机器人在不远处的一座平台旁切割着尸体的头颅,提取尸体的基因。布立吞转换到外面,他望着无尽的阴云、无尽的闪电、无尽的高塔;他看着沸腾的金属、沸腾的大地、沸腾的空间。他终于明白了,这颗表里如此不一的行星,这与想象截然不同的英灵殿,是墓地。

他闭上双眼,身上满是一种无力,他让副官把时间调到英灵殿被毁灭前,闪电消失了,大地也不再沸腾,周围没有了忙碌的机器人,就连金属也不再轰鸣。他又来到了那间房间,一个机器人在观察那些空了的罐子。

“长官,”布立吞的副官解释道,“大约190年前,维京人开始衰落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无法从闪电和地热中获取足够能量,直到19年前,维京被毁灭,这里彻底失去了能量来源,所以变成了您眼前的情景。”

“让我去飞船仓库看一眼。”这里并没有很大,只够容纳3艘小型飞船,布立吞从这两艘飞船前走过,然后他走到外面,天空是无比清澈的,各异的植物如母亲的手掌,温柔地将她的孩子护在怀中,恒星的光芒像童话中的小精灵,它们努力地想钻出这厚厚的屏障,来到这广阔的天空中展示精灵的舞蹈,当它们跳累了,就缓缓地飘落,伴着朦胧的光落在地上,在那里形成一个又一个光斑,布立吞的心中又多了一番滋味。

“副官,模拟这场爆炸。”他想给它应有的尊重。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舰队,看见了下命令的自己。天空中只是闪了几个点,下一秒,大地最后一次沸腾,他看见,那个机器人宕机了。

布立吞坐在床上,他拔出数据线,用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头并安慰自己说:“冷静点布立吞,这就是文化的战争。”

布立吞回到办公室,他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的一切,当帝国摧毁维京时,英灵殿向维京人关闭了大门,有维京从这里苏醒,他们驾驶飞船飞向“美洲”,维京人有过探索“美洲”的记录,如果他们知道了现在的状况,“美洲”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布立吞心中有了答案。

布立吞站起来冲出门外说:“副官,集结部队,我们要出发了。”

他坐在旅馆的长椅上,七颗恒星,它们都被戴森球装置包围,但仍有一些部分允许光线跑出,他把飞船送去了维修,所以他现在不得不住在旅馆。

“指挥官,根据该星系的《行星自然演化保护法案》要求,‘所有恒星的利用,均不能损害该恒星系统内行星及其卫星的生态系统。’所以这七颗恒星……”机器人的话被打断了。

“太奢侈了,竟然还透出光来。”他摇了摇头。

在一旁有一位吟游诗人,在这个信息技术极度发达的时代,人与人间面对面的交流变得极为可贵,像吟游诗人这样的职业也就应运而生,此刻的吟游诗人正因缺乏素材而烦恼,听到了这段对话,吟游诗人凑了过来。

“老哥莫不是有些不同常人的过往,我是个吟游诗人,不知老哥是否愿意与我分享?”

他痛快地接过了吟游诗人递过来的酒杯,仿佛刚才的他并不忧伤。

“我们维京人最爱诗歌了,不瞒你说,我当初就是我们舰队里最会写诗,最会讲故事的,我的妻子当初也是这样爱上我的。”他稍稍地顿了一下,不过发现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于是继续说道,“找我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维京人。”吟游诗人听到这个词后小愣了一下,他记得这个陌生的词汇,他知道他不止一次地听过这个词语,但他却从来没见过维京人,仿佛这个词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话语里,不过他并不打算在意,而是决定全心地听这段维京的传奇。

“从汹涌的大海里捞起来,

三枚发不出声响的贝壳。

送给在郎朗诵读的诗人,

说是权当他作诗的酬劳。

当时的我们就是这样,我为他们吟唱,他们回我这首诗,那时的‘美洲’还没有建门,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我们依旧这样乐观地向‘美洲’进发。”

吟游诗人听到这里,他就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一个真正的伟大冒险家。

“有一次我们正从一颗恒星附近经过,本来探测说很稳定,可突然就爆发了恒星风暴,有几艘飞船当时就被喷出的粒子击穿了防护层,导致仪器失灵,虽然其他船只及时开启了磁场盾暂时安全,但我们维京人是不会不管我们的兄弟的。可那时的磁场盾不像现在一样,很费能源,而且谁知道这场风暴会持续多久,受损的船只等待着救援,我们的能源也随时会发出警告,对,我们当时还在小行星带的边缘,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也总让人提心吊胆。就在这时,我们的舰队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上千艘飞船对接在一起,同时抓取大量陨石附在外围,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我们要组建一个小型天体,然后放出储存的额外空气,形成一个稀薄的大气层,这样我们就只需要以最小的消耗开引力场了,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些知识,我们要创造磁层。”

“怎么可能,你们要创建磁层,可是你即没提人造磁场生成装置,也不涉及电磁装置。”

“不可能?那是你不知道我们那时的移民船有多大。”

“和这没关系啊。”

“我都说我不是很懂了,继续听了,哪有什么可是了。”

舰队长看着有些发抖的他说:“哈哈,小子,别害怕。一个人一把剑,分开就一文不值。看到我这把剑了吗,等我们挺过去,我就送给你。保存好,这可是勇气与荣耀的象征。”说完,舰队长从他身边走开并向指挥台走去。“环形对接都对接好了吗,那就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每条船都打开电磁装置,船体要通电了。”

环状结构开始运行,每艘飞船都在努力地协同工作,确保电流能够在环中稳定流动,形成一个强大的保护磁场。

“长官,所有传感器正常工作,太阳风的强度和方向也在实时监测中。”

舰队长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对所有人说:“记住,兄弟们,这不仅是一次航行,更是我们的勇气与荣耀的考验。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安全穿越这片危险的区域!”他看向舰队长,那一刻,舰队长的光芒盖过了窗外的恒星。

记忆一下冲入脑中,他沉默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那柄剑。

“怎么了老哥?”

“我好像想起来了。”

他还告诉吟游诗人他们发现过怎样的星系,见过怎样的黑洞,又摧毁过什么样的行星。他们一连说了好几个夜晚,直到他的飞船修好。

“时间总是短暂啊,我要出发了诗人,对了,你知道哥特的维京部队吗?”吟游诗人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拜占庭有一支外族军队叫瓦兰吉。

在他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舰队的所有人都在听他吟唱诗歌,包括舰队长和那道身影,当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那道令他熟悉的身影也不例外。

那道身影又出现了,“‘请原谅我,我对你的爱已经不能用我擅长的语言来表达,我在这宇宙间找不到一个词语来赞美你的英勇。’这是你对我说的,难道你忘了吗?”

他看着她金黄的卷发,他看着她向自己走来,他想要后退,可他却怎样也动不了。他感觉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站成了一块巨石,站成了一座高山。

她轻轻地说:“你不会忘了吧。”他能感觉她在笑,可他却听不见她的笑声,他能看到她的身影,可他却看不清她的面孔。“你知道我是谁的,对吗?你知道的。”这本应是她的一句玩笑,可是她发现这竟是真的,她开始害怕,害怕他忘记她,她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她的泪水汇成了黑暗的宇宙来将他淹没,然后他被人从水中捞出。

“先生,受限于现在的技术,您的每次复苏都会损失1%的记忆,不过这与第二次生命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不是吗?”他要加入探险队,他知道这很耻辱,但他害怕死亡,他还年轻,他还想仔细探索这个宇宙。

在黑暗中走出的先知对他说:“这会让你痛苦的,你不会想变成最后的。”

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醒了,他坐在床上摸着头,忍着痛回忆刚才的梦。

“指挥官,您还好吗?”

他敲了敲他昏涨的头,然后表示没事。

“指挥官,我们到了哥特的巨城,罗马。”

他起身望向飞船外的巨城,清一色的金属,撑起大气的高塔,冲出大气的转轮,动量在两端疯狂不间断地转换,成千上万的货物被齐刷刷地抛出,各色的元素在太空中的轨道上接续飞行然后被捕捉。

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说:“罗马……智能你知道吗,现在的罗马和我当初见到的可一点也不一样啊。”他头一次感觉到,在时间面前,宇宙也显得渺小。

“指挥官,有哥特的通信请求。”他下令接通。

“尊敬的外国友人您好,有入境请求请前往罗马门接受相关引导,同时请您时刻开放通讯系统,以方便我们保证您在哥特的安全,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先知被捕了,当先知刚进入这个国家的时候,他就收到了警告,这里禁止质疑科学,可先知却像没收到一样,他只自顾自地向南走,同时宣传他的世界,诸神黄昏已至,勇士将集结完毕。

先知到了罗马,先知也被捕了,事实上先知是自首的。

“终于抓住那个疯子了。”

“真是,他那些疯言疯语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另一人附和道。

“他竟然否定科技的首要作用,说什么人啊,经济啊,什么的,如果没有万能的科技,我们上哪里过现在的日子。”那人愤怒地说。

“就是。”又一人回应道。

面对审讯,先知反过来向哥特人问了一系列问题,面对先知提出的那些他们无法回答的问题,有人动摇了。最终,先知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被判处了“死刑”,先知淡然地说他早已删除了自己的基因,他只请求主宰自己的死亡,这个国家同意了。

先知说:“我要飞向太阳。”

哥特人查遍了所有他们已知的数据,但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太阳”,先知告诉他们无需再寻,因为在这个国家只有他知道什么是“太阳”。

“为适应科技发展将进一步深化伦理改革。天呐,智能,这个世界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正式禁用血缘称呼。”他摇了摇头,随后滑动投影,继续阅读新闻。

显示屏弹出了一个窗口,窗口盖过了新闻内容,“很抱歉对您造成不便,但科学是不容置疑的,接下来将进行对科学公敌的审判的现场直播。”

他看到了先知,“我知道你也在看,但不用为我悲伤孩子,我早早地苏醒来等你到这里,我即将跨上阿尔瓦克[3],向东去吧,这里可什么也没有,去见你的老朋友最后一面,告诉他,瓦尔哈拉[4]还有你们位置,然后就回故乡吧。还有你怎么能忘记她呢,她可是你的王,你是最后的,所以我总归没有错。”先知向那颗人造恒星飞去,他带着最后一朵花飞向那造物,在花枯萎前的最后一刻,他化成一阵风,将花的种子播散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哭了。“智能,都是这个愚蠢的先知的错,”他边说边哭泣“先知告诉她的父母,说她会成为王,所以就给她取了男孩的名字,叫齐格尔德。”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身后,将他搂在怀里,她在他的耳边轻语:“也许我可以改名为芙蕾达,我的臣子。” 她的声音抚慰着这份悲伤。机器人默默地记录着这一切,面具般的表情透露出一丝悲伤。

“长官,维京人到哥特了。”布立吞轻轻地点下头,他向后一仰,躺在椅子上,哥特发生的事让布立吞有些头晕,“这一切都是摩莉甘[5]的指引吗?”他想。

布立吞让第五小队前往拜占庭,其余部队则前往“北欧”星系。

“先生,您要对拜占庭的城墙有信心,它完全能防御各种攻击。”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向养老院走去。

“可是如今的宇宙变化太大了,你们的军事理论应该创新一下,停下来总是不好的。”他有些担忧地说。在先知死后,他没有停留,来到拜占庭时,他十分的诧异,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很欢迎他这个维京人,尽管这里将不再有维京人,在人们的指引下,他来到了养老院。

“先生,”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就像不管智能产业再怎么发达,人们依旧希望得到人的陪伴一样,您应该乐观些。”她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房门。

“托斯提格老先生,有人来看望您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位白发苍苍的同龄人,并轻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托斯提格。托斯提格睁开他疲惫的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这位健壮的同龄人,熟悉的面孔让他感到诧异。

“你没有看错,老朋友。”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惆怅与感慨

他们曾在“不列颠”的征战,他们曾顶着敌人的陨石雨冲锋,他们曾在“美洲”进行贸易虽然后来发生了冲突,托斯提格还想起了很多,很多,直到想起了流泪。

托斯提格打破了沉默,“回故乡吧,先知让我告诉你,你应该立刻出发,你也看到了,这就是现在的我,快走吧。”托斯提格艰难地说。尽管托斯提格可以靠机器延长寿命,或者选择记忆的重生,可他却只想死去,真正地死去,托斯提格太累了。他站在托斯提格的床边上,看着不知道有多久未见的老友,他对托斯提格说:“我知道,但也许这并不重要了。”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你会前往瓦尔哈拉的。”托斯提格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先生,请您晚些再来看望吧,托斯提格老先生现在需要休息,真的是万分感谢了。”护工一边说一边等他出来并关上了房门。

苏丹看着眼前的居士坦丁堡地图,居士坦丁堡的城墙让奥斯曼的军队望而却步,苏丹撑着头,用手按着太阳穴,他必须改变现状,他决定启动乌尔班计划,奥斯曼将对拜占庭发起新的攻势,开展一场生物、舆论、文化与意识的战争,奥斯曼的大军重新集结,他们的目标是拜占庭。

他并没有听先知的话,他在这里多待了许久,当他走时,他把机器人留下来陪托斯提格,让它代替自己陪伴。托斯提格对床边的新朋友说:“你还没有名字吧,不如就叫萨迦吧。”在这时,乌尔班的第一枚炮弹轰向了居士坦丁堡的城墙。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听先知的话,他在抵达“北欧”星系前遇到了布立吞。

“维京先生们,依据我们所掌握的确凿证据,我将以危害凯尔特国的名义将你们逮捕。”布立吞看着这孤独的一艘飞船心想:“看来第五小队的情报没有错,拜占庭为他们提供了庇护,他们要前往“北欧”招揽残部。”

在他多待的那些天里,他将维京的数据留在了拜占庭,现在的船上,只有他一人,他摸了摸腰间的那柄剑,他环视四周,笑了一下,“还是起名叫‘芬里尔吧’。”这一次,他不再为孤独而沉默,他用粗犷的声音喊道:“冲啊,兄弟们!”最后的维京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他最后一次苏醒,睁开双眼,他看到了蔚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朵,坐起身,他发现自己穿着一件五彩的羊毛衣,粗糙的织物与嫩绿的草尖轻轻刺激着他的皮肤,他看向远方,成群的牛羊在阳光下悠然自在地吃草,金黄的小麦在微风中摇曳,波浪般起伏的麦田映衬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他震惊于这些远古的事物。她悄悄地来到他身后,轻轻地拍了他的肩,他回过头,泪水湿润了眼眶。她一下将他扑倒,他们侧躺在草地上,面对着面,目光交汇,她用手擦去他的眼泪。

“来到瓦尔哈拉的勇士怎么能哭呢。”

“好了,别再像小孩子一样了。”

“谁知道呢,也许诸神早就打完架了。”

“所有人都在等你了,走吧,我们要去寻找文兰。

[1] 又亦译作瓦尔哈拉,是北欧神话中的天堂之地。英灵殿是位于神国阿斯加德境内的一座宏伟殿堂,由阿萨神族之王奥丁统治,用来款待由女武神瓦尔基里从凡间战场挑选出来的阵亡的勇者。

[2] 洛基之子,在诸神之战中吞噬杀死了诸神之王奥丁,后被奥丁之子森林之神维达尔所杀。

[3] 阿尔瓦克,北欧神话中拉着太阳女神苏尔的马车的两匹神马之一,另一匹为阿尔斯维。

[4] 瓦尔哈拉,又译作英灵殿。

[5] 摩莉甘,凯尔特神话中的神族成员,是掌管战争和死亡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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