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小粉、疯牛与克莉丝汀《一位屠夫的请求》《忌日会》读后有感

屠夫、小粉、疯牛与克莉丝汀《一位屠夫的请求》《忌日会》读后有感

“屠夫”是短篇小说《一位屠夫的请求(以下简称“屠夫”)》中的主人公——一位“疑似”屠杀了整个星球同胞的退役老兵。

“小粉”是短篇小说《忌日会》中的主人公——一部功能错乱大开杀戒的陪伴机器人。

***

而疯牛,则是我大受启发即兴创作的微小说《疯牛病》中的角色:

一群牛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

其中一只刚去河边喝水后归来的小牛,惊慌失措地大喊:

“不得了了,河那边,疯牛病爆发了,河里飘着一大群染上疯病,胡言乱语的牛,幸好我跑得快!”

“噢?这是真的?”其中一头牛将信将疑:“我去看看。”

不一会,那头去侦查的牛也回到了牛群:“他说的是真的,好多疯牛。”

牛群中陆续有三三两两的个体去河边一探究竟,回来时纷纷点头:“好多,好多疯牛。”

……

天色将晚,牛群却不约而同纷纷朝河边走去。

除了那头最早报信的小牛,他停在原地大为不解,朝同伴大喊:“你们去哪?都说河那边好多疯牛,你们还去?”
牛群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他,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领头的一只朝他走过来,故作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说:“孩子,你说得没错,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们是鸭子,怎么可能感染疯牛病呢?”

说完,牛群集体哄堂大笑,一边笑,一边摇摇摆摆地朝河边的方向走去。

“快跟上吧!再晚就太阳落山,回不去池塘咯!”

小“鸭子”愣在原地,几分钟后,跌跌撞撞地追随着队伍而去。

***

不知读过《屠夫》与《忌日会》两篇小说的读者,是否能领会其中的相似之处?

先说《屠夫》。

大多数推理小说的结构是先抛出谜团,然后抽丝剥茧,拨云见日,真想浮出水面,凶手大白于天下。当然也有少数作品一反常态,开篇便揭晓凶手身份——例如《嫌疑人X的献身》,随后通过查明真相与掩盖真相双方的缠斗来牵引整个故事。

《屠夫》开篇给出凶手身份——被指控屠杀罪行的退役老兵。后续的悬念围绕“罪行是否成立”来展开倒叙。而文章叙事结构的精妙之处在于作者所选取的第一人称书信口吻,这就让原本打算磕着花生米旁观看戏——看小说中的星区专员如何辨清事实的读者们一下子被拉进了这个故事里,因为除了这封信没有任何“第三方视角”出现,自己恍然成了那个唯一能跟“屠夫”演对手,判别他是否有罪的“星区专员”。

随后的“疯牛”式叙述开始反复地挑逗读者的判断力。嫌犯作为事发前安保队的成员,曾与找上门来的前同事马沙一起参与“本土物种泄露(迷幻萝卜)”的抓捕行动——这场抓捕行动,跟那些牛跑到河边打探疯牛病的行为——具有类似的本质,既有机会查明真相,解除危机;也有可能被混乱感染,丧失理智。

在马沙看来后者是事情的真相:“屠夫”遭受寄生,产生癔症;而在“屠夫”看来马沙才是被异形控制想要加害自己的人。相比于更多的确凿证据陆续浮出水面直至真相大白——通过各种似是而非的叙述往这座“罗生门”上添砖加瓦,把水搅浑显然更符合作者的“味口”。

这样一来,读者的“破案压力”便一直得不到彻底的释放,不得不带着悬念追到剧终。

可不曾想即便追完最后一个字,结局仍然呈现开放的态势。

或许从主流观点来看,“屠夫”在抓捕行动中被异形寄生,失去理智产生幻觉,操控自毁武器杀害同胞更加符合事实和真相。但作者的创作野心也许就潜伏在另外那个“细思极恐”的隐藏结局:“屠夫”以外的整个星球都被异形寄生,而他却做了最为艰难却唯一正确的选择。由此发散开来,这个世界那些误食毒蘑菇的倒霉蛋产生幻觉时看到的东西——会不会才是这个世界的背后真相,而正常人全都被虚假的世界蒙在鼓里?某晚做噩梦发现自己只剩个脑袋被泡在缸里——会不会才是这个世界的背后真相,而所谓清醒时看到的整个世界,才是被数字输入的脑机信息?

当然,这种“非主流”的开放式写法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不排除一部分读者会对此感到不适,觉得线索不清不楚,主旨不明不白——毕竟单从文笔和细节处的叙事技巧确实还有很多显得粗糙之处,一旦读者感觉情节上过份故弄玄虚,完全有可能中途脱钩弃剧。

所以《疯牛病》的故事中,到底讲的是一群牛还是鸭子?

***

再说《忌日会》。

作为一部采用第三人称叙述的作品,作者在绝大部分篇幅中采用了与《屠夫》相同的写作手法:屏蔽第三视角。

《屠夫》是一篇第一人称书信,所有视角均为第一人称自述。《忌日会》通篇描述的是发生在封闭空间里三个角色发生的剧情。这里面的小粉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扮演的是搞不清状况的“疯牛”角色。而其余两个角色——兔子和男人均知晓事实的真相,偏偏“默契”地选择了不要道破天机。

兔子通过反复催促小粉“吃药”疯狂垫下伏笔,但在文末的揭秘环节之前,就是不告诉其发生了什么。当然结合上下文也还算合理,毕竟强敌来犯大气都不敢出,干掉对方之前没有时间细致交流。

而来访的男人明明是为了干掉小粉为死者报仇,且所谓“入侵”的实际上是自己的家。但偏偏行事鬼祟恰似鸡鸣狗盗之歹徒——否则但凡大声呵斥小粉罪行之类的也都会导致真相大白。当然结合上下文也还算合理,毕竟文中有交代翻窗入室是因为门锁遭到提前破坏。

至此可以看出,作者通过精心布置“屏蔽”了真相,因此即便采用第三人称,全文的大部分段落仍可看作主人公小粉第一人称视角的叙述——“疯牛”正式上线。

要尽量实现毫无违和感的叙诡效果,屏蔽第三视角的提前剧透只是其中一招,其余还包括介绍“连环杀手”时特意强调受害者包括“几个不到10岁的小女孩”,意在变相为小粉塑造潜在的受害者身份,结尾揭示真相其实死者大多是成年人。诸如此类。

与《屠夫》不同的是,小说采用的是比较经典的诡计式叙事加结局大反转的模式,真凶以令人意外的方式最后揭晓,在此前所有线索和情节全都误导式地将凶手身份指向真正的“受害人”那边——玩的就是凶手和受害人身份终极对调的一出好戏。并没像《屠夫》一样将正正反反真真假假的两方面证据交替抛出,从而促使读者在自我怀疑当中感觉“有点意思”。

不得不承认这种传统的“大反转”结构,对于读者来说更加具有冲击力。但小说的背景设定和故事构架也同样能够发人深省和具有现实意义。

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并未拉近人与人的距离而是恰恰相反,即便家人之间也越来越多地隔绝和疏离——中国农村的留守儿童问题若要以一篇赛博cult风格的小说来诠释,我暂时想不出比作者更好的解法。

“你知道,他们要出差挣钱,这样才能买得起更好的智能产品。”——是不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熟悉感?要知道,有多少中国农村的留守儿童,一边拨弄着从快递驿站带回家的智能玩具,一边浮现着爸爸妈妈那张因许久不曾出现而模糊不清的面孔。每有一对年轻父母在大城市工厂流水线上加班组装,就有一个眼神迷茫的农村孩子得到一具会说话唱歌讲故事的“智能陪伴玩具”——这样的玩具意义何在,这样的科技能否取代人性?

一场由暗黑版“小爱机器人”导演的血腥大屠杀或许给出了作者心中的答案。你能归咎于这台“功能失常”的智能玩具么?小粉不过是怀着对“父母”的想念在又惊又怕的孤独黑屋中

自我防卫——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

“不可靠叙事”或许是从文学上用于概况《屠夫》《忌日会》这一类叙事手法的专业术语。不过怎么命名并不重要,印象中这样的文学或影视作品其实不少,例如《记忆碎片》《了不起的盖茨比》《搏击俱乐部》等等。

既然心血来潮写了这么多,最后再向大家安利一部近期看过的采用“不可靠叙事”手法构建的超神影视作品——《9号秘事第二季第二集:克莉丝汀的十二日》。为避免剧透就不在此展开剧情。

期待读到《屠夫》《忌日会》两位作者更多作品。

*注1:《一位屠夫的请求》为2024年12月零重力杯短篇科幻征文

*注2:《忌日会》为第三十届零重力杯短篇科幻征文

——零重力群友 嘉黎

原创文章,作者:零重力编辑部,如若转载,请自行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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